井下原来别有洞天,季非然跟着温野走了半柱香左右,眼前豁然开朗。温野半侧过脸,声音里有种季非然说不出的暗潮汹涌。季非然的视角只能看到他半张侧脸被笼罩在光晕里,一半明亮一半暗沉,温野让了让身子,季非然终于看清了眼前的场景。被温野挡着的是一间刑房,正对着她的是个被装在缸子里的男人,男人只露了一颗头在外面,满面血污。房间四周也都是挂着血迹的刑具,还有人事不省的犯人。温野一挥手,那被拢在其中的血腥气和咒骂声忽然鲜活起来,朝着季非然扑了过来,季非然不由自主的退了两步,皱起了眉。温野转过身,季非然觉得自己好像被深渊里的怪兽盯上了似的。只听温野对她说:“这里受刑的都是我的仇人,这一切都是我为了复仇准备的。”恩,然后呢?“看过之后,我给你一个离开的机会。”温野徐徐说着,目光死死凝在季非然身上。“离开?去哪里?”季非然有点懵。温野翘了翘唇角:“去任何你想去的地方。你,要离开吗?”作者有话说:季非然:我能说要吗……温野:你要?心魔季非然微仰着头,才能看清温野的神情,她凝了温野半晌,转头就走。地底密不透风,湿热的让人窒息。季非然闷头朝前走,一路撞了两三回,溢到嘴边的闷哼都被咽了回去。统子急的快要变成乱码了,但他不敢吱声。季非然转身的那一刻,他看见温野眼中小心翼翼的试探和隐隐的希冀刹那间灰飞烟灭,一潭死水似的阴沉仿佛能将他溺毙其中。统子打了个寒噤。可不敢让他开口的却是季非然。他从未见过季非然如此生气,或者说,自他认识季非然以来,就没见她有过这样外放的情绪。一路走到井底正下方,季非然看着头顶小小的一方天沉默不语,似乎在思索该如何上去。黑暗的冗道里响起了脚步声。温野追上来了。笃定她离不开似的,那脚步声不疾不徐,却又能让他们明明白白的听清。怒意染进了季非然的眼底,刻意上了妆的脸妍丽非常,季非然做了个起势。“真要硬刚吗?会不会不太好……”统子的后半句在季非然扫过来的眼风里自动消了音。抽剑、归鞘,带着怒气的剑意干净利索,铁牢般的井底就这么被削出了一道纵深的口子。季非然将凤鸣插进墙壁,足尖轻点便飞了出去。整个过程季非然就连头都没回,从井里出来便直接离开了铁铺。走的越远,季非然身上的怒气也缓缓消散,统子终于鼓起勇气问道:“就这么走了真的没事吗?”季非然勾了勾唇,只是笑意未达眼角:“不是他让我走的吗?”统子哼哼唧唧,摸不准又憋不住,终于还是问道:“温野都把秘密告诉你了,你干嘛生气呀?”“我没生气。”统子:……季非然挑眉:“你那是什么眼神?觉得我在说瞎话?”统子点头。季非然:……“我这不叫生气,叫愤怒。”她翻了个白眼:“没错,他是把自己暗地里的势力袒露给我看了,但他后面问的那叫什么话?我是傻的吗,听不出那是试探?”话匣子打开,季非然越说越委屈:“温野去打听打听,他可是我所有副本里待遇最好的人了,小六当初可是被我骑着脖子打的满地找牙,哼,他不信我,我还懒得伺候呢。”统子觉得哪里不对,但又说不上来,只能将这些先搁在一边。“可你都说他是试探了,就这么走了,会不会被他追杀?他可是这里最大的反派啊。”统子越想越害怕,“我不想被装在大缸里!”“怕什么,我还有保命技能呢。小六也把塔留给我了,实在不行就钻塔里去。”“那咱们去哪儿?真的一辈子都不回去了吗?”季非然走路的动作顿了顿,意味不明的哼了两声:“再说吧。”“我本来就想去看看姬炫,择日不如撞日。”统子扭着胖乎乎的身子追了上去:“可是咱们没有盘缠呀。”季非然得意一笑,从怀里摸出个钱袋子来,统子蓦地瞪圆了眼:“这这这从哪里来的?”“从铁铺掌柜身上摸的,让他去找温野赔吧。”温野追到井底时,除了一片断壁残垣,还有插在墙里的凤鸣,季非然已经不知所踪。问出那个问题时,他是在试探,更是在赌,筹码是他苦心隐藏了这么多年的秘密,但他还是输了。果然,像他这样的人,不配恃宠而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