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方循着记忆想要往山上探去,他让剩下的人寻找进山的路,以便接应,不过现在还没有消息,这座山村想来确实十分隐蔽,怪不得能几百年没有外人发现,希望自己的出现不要给它增加什么不利的变数。
他在平地上探查了一阵,似乎突然察觉到了什么,往前快走了两步,顺着山坡上一颗老槐树伸下的枝干跳了上去,站在粗壮的树干上往下望去,跟在自己身后的小影子迅速躲了起来,子方略有些疑惑,摇了摇头,继续攀爬上山。
这座山村虽然隐匿于世,但山上的树种、花草并无特别,和其他地方比也鲜有不同,只是有些年老的古树尚值得记录,那么动物呢?这里会有早已灭绝的古老动物吗?刚才倒是碰到几条蛇,但也是常见品种,这么大的林子,没有凶兽实在奇怪,他甚至没有听见野兽嗥叫的声音。
绕了村子将近一圈,没有什么搜获,子方悻悻然准备下山,却听到前方传来的脚步声——是宋乙,看来这家伙又来巡夜了,子方躲在树影下,希望黑夜能遮蔽住自己的身影,然而背后突然传来一阵古怪的嚎叫声——
露着尖牙的野兽从后方袭来,子方一惊,慌忙爬到树上,奈何野兽横冲过来,直直地撞上树干,只有一个成年人合抱之围的树干被那尖利的牙齿撅出裂痕,子方顺势跳了下去,落在坡地上,在惯性下差点往后倒在地上,堪堪站定,那野兽却也跃上来,双眼泛着绿光,沾着碎木屑的牙齿猛然袭来,上面细细的纹路都清晰可见。
千钧一发之际,一支粗糙的箭矢射中了那野兽的身体,它痛苦地叫了一声,子方趁机往侧后方躲开,随即又是几箭射过来,这成年人高、约莫两米长的巨兽终于咽气。不远处,宋乙背着箭囊,飞快地跑过来,喊道:“没事吧?”
宋乙熟练地用藤条捆起这野兽,一只脚踩在它的后颈上:“不是叫你们不—不要晚上往山里跑吗?最近这些野兽老是半夜跑—跑出来,万一被—被伤到就不好了。”
子方带着歉意行了个谢礼,准备拉小陛下挡一下:“实在对不起,宋乙哥哥,是我弟弟——阿政他还想吃野果,我闹不过他,但是天黑了,我不好意思去问大家要,就想着到山上来找找,我也不知道山上会有野兽……”
然而此刻那颗红彤彤的野果还在小陛下卧榻之侧,赵政跟踪未果,刚脱下沾了湿泥的鞋子,想继续躺下睡觉,就打了个大大的喷嚏。
“下次晚上不—不能单独出来了,你不知道这野兽多—多凶。”
“我知道了,宋乙哥哥。但是这个野兽怎么办?”
“你小子也算因祸得福,这次祭—祭典有野味吃了!”他扯了扯藤条,把一端递给子方:“来,咱俩把它拖到里长那儿去。”
翌日,庆典如期而至,正午时刻,太阳高悬,燥热的暑气开始在山间弥漫。不知名的各色野花开遍山野,精灵一般随风而动,在一片苍青之中显得尤为可喜。平整的田地上,还未成熟的粟米呈现嫩绿色,一片片温顺地匍匐在山间溪畔,等待着秋日丰收的万颗子。
家家户户都聚在里长设好的祭坛之前,带来自家的粟米、鲜果、美酒,祭坛上还有一个藤条捆着的巨大野兽——正是昨日那迫不及待为山神祭典增辉的入瓮之客。
一年一度的祭典亦是全村欢聚的盛会,众人从清晨露珠未落时就开始准备,在村里最大的空地上聚集,中间是高高的祭台,周围摆满了人们向山神的致礼——从谷米、鸡鸭到珍果、美酒,它们在祭典之后,会被青壮年们抬着送到深山里,埋在山神栖息的棕黑泥土之下。
众人欢乐异常,分享着除去送给山神之外的其他食物,孩童嬉戏,在草丛中、石桥上、树荫里、河水边追逐欢笑,年轻的姑娘和小伙子对唱山歌,古老的榕树之下,老人扇着硕大的树叶,对着刚落齿的儿孙讲起先辈的故事……
树荫之下,有人吹奏着用石块敲击着某种不知名的乐器,音色清亮,伴着悠扬的歌声:
“赫赫金乌,出自东方;浩浩殷都,在山之阳;
秋叶落矣,草木衔霜;念哉思哉,怀我故乡;
大哉玄鸟,伟哉成汤;佑我先祖,来此乐邦;
既安且宁,和兮美兮;怀之远矣,且歌且舞。”
疫病
赵政凭借着看起来天真无邪的脸蛋被一群小孩子拉着一同玩闹,他拼命对子方使眼色,示意他帮忙,子方也只能摊摊手,表示自己也无能为力——一群小孩子还不至于对陛下造成威胁吧。
他一边看着赵政的身影,一边分神想着另外一件事:昨天夜里把宋乙那边糊弄过去以后,他本来想从进来的山洞里出去联系其他人,结果却发现那山洞被人堵上了——一颗巨大的岩石挡在了洞口,看样子是不久之前的事。回忆起里长曾经说过要帮他们找出口,这样看来,他似乎是不愿意再牵连到外界,难道是打算把他们留在这里吗?
子方沉思了一会,一晃神来却发现不见赵政的身影,他往周围望了望,边走边呼唤道:“阿政—阿政—”
却见赵政圆圆的脑袋从身旁半人高的紫色花丛里钻了出来,漆黑的头发上还沾了几根杂草,他神色严肃,用一根白嫩的手指抵住嘴唇,小声道:“嘘!这群小孩太难缠了,别让他们发现我。”
子方忍不住笑了笑,弯腰拂去那几根杂草,低头轻声道:“公子,有件蹊跷的事情……”
还没等他说完,祭坛中心传来几声浑厚的鼓声,“祭典开始啦!”几个人大声喊着,村民们都停下欢闹,顺着鼓声聚集到祭坛周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