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燕燕看着月光冷冷的江面,道:“我也不知道,此事应该是冲着景玉来的。”淇雪忙不迭道:“是了,他们都以为主子是祝少爷,那祝少爷岂不是有麻烦?”于燕燕道:“他有什么麻烦?他人在苏州,根本不曾来过平湖镇。”一个人总不可能有分身术,就算官差找上祝少爷,只要他能证明自己这一晚并未来过平湖镇,便能摆脱嫌疑。淇雪想到这一层,稍稍松了口气,道:“主子假冒祝少爷的事,别人都不知道,祝少爷肯定也不会说的,那我们现在开船回苏州,是不是就没事了?”话是这么说,可是于燕燕心里头不舒服。一个与她无冤无仇的女子,生得那样美貌,弹得一手好琵琶,转眼就惨死在她身侧,这事搁谁遇上都不舒服。“我不想回去,我想弄清楚香奴为何要给我们下药,还有是谁杀了她。”淇雪一听这话,头大如斗,极力劝道:“主子,这些事自有官府去查,我们不宜久留,赶紧回去罢!”于燕燕道:“嫁祸景玉的主谋必然不是一般人,我猜多半是祝家生意上的仇敌,这种人当然是不缺钱的,只要不缺钱,你指望官府能查出什么?”淇雪哑口无言,默然半晌,轻声道:“可咱们又能查出什么?”于燕燕道:“总归试一试罢,好丫头,我们就待两天,如果查不出什么,绝不多留。”淇雪无可奈何,只得随她留下。凤和记绸缎铺是薛家在平湖镇的分号,平湖镇虽然不大,但因秦楼楚馆居多,绸缎生意一直很好。掌柜刘易年近四十,家财颇丰,住着一栋三进三出的大宅子。这日一早,他正要去铺子里看看,下人便来禀道:“老爷,东家来了。”刘易闻言一惊,薛家分号众多,平日都是他去苏州见东家,东家鲜少来他这里。一面想着是不是生意上出了什么差错,一面急忙出门迎接。阴差阳错于燕燕已经进了垂花门,摘下头上的斗笠,交给旁边的淇雪,打量着花园里的布置。“刘掌柜,你家这几块太湖石品相不错。”她换了一身女装,月白缎长袄,罩着遍地金的比甲,头上戴着几枝玉簪,略施脂粉,唇角含笑,神采奕奕,丝毫看不出两个时辰前的紧张慌乱。刘易堆笑上前作了揖,道:“我家这点粗鄙之物,哪入得了东家的眼?”又向她身边的淇雪打了个招呼。淇雪神色还有些紧张,勉强笑了一笑。于燕燕走到堂上,在一把红木圈椅上坐下,刘易只垂手站着,等她让坐方才坐下。“刘掌柜,你不必紧张,我只是顺道经过,来你家串串门。”刘易心知这话当不得真,多半是有什么事,面上笑道:“东家光降,这真是平日盼都盼不来的福气,贱内厨艺尚可,中午让她做几样拿手菜让东家尝尝。”于燕燕笑道:“那便麻烦刘夫人了。”说了一会儿生意上的事,于燕燕端起茶盏,摆弄着碗盖,淡淡道:“刘掌柜,我想请你帮我打听一个人。”刘易感觉正题来了,忙道:“什么人?”于燕燕呷了口茶,放下茶盏,道:“倚翠楼的香奴姑娘,她平日与哪些人来往,老家在哪里,家里有几口人,这些人现在是个什么光景,越详细越好。”刘易不明白她为何要打探一个青楼女子,也没有问,答应了一声,便叫儿子刘安去办,自己和夫人蓝氏在家陪着于燕燕等消息。这蓝氏平日很喜欢替人说媒,吃饭时见于燕燕言笑晏晏,态度亲和,忍不住道:“东家,老东家走了快有两年了,您年纪轻轻,可有打算……”话未说完,刘易便在桌子底下狠狠踩了她一脚。蓝氏看看丈夫沉下来的脸色,噤了声。于燕燕从面前一盘肉远多于笋的青笋炒肉里夹了一片青笋,好像什么都没听见,自顾自地吃着。刘易小心翼翼地看了看她,转头对蓝氏道:“你去看看孩子罢。”蓝氏撇了撇嘴,有些委屈地退下了。刘易赔笑道:“乡野村妇,不懂规矩,东家莫要见怪。”于燕燕微笑道:“刘掌柜不必责怪你家夫人,苏州城里想给我做媒的人比寒山寺的和尚还多呢。”刘易笑了起来,见她并不避讳这个话题,由衷道:“东家年轻貌美,掌管着偌大的家财,谁不想占这份便宜,然而人心险恶,东家千万留神。”良言一句三冬暖,于燕燕看着这位精明又忠诚的掌柜,笑道:“刘掌柜,我明白。”用过饭,又等了一炷香的功夫,刘安才回来。“东家,爹,香奴姑娘死了!”小伙子满头是汗,气喘吁吁地进了门,张口便来了这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