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知县如遭当头一棒,自鸣得意的神情瞬间僵住,简直怀疑自己身边有他的探子,一时竟说不出话。“别愣着了。”这只糊弄官司,还妄想邀功的硕鼠,谈璓收回目光,眼底透着一丝厌恶,道:“你现在带人,跟我去捉拿凶手。”官高一级压死人,何况谈璓是四品官,比徐知县大了三级,更是京官外放,在皇上身边待过的,徐知县万万不敢怠慢,当下带了一众衙役随他快马赶往郊外的贺宅。“老爷,祝家那小子确确实实没有来过平湖镇,也不知是谁冒充他叫了香奴,香奴和乔三儿都没见过祝景玉,就当真了,唉!”贺宅的管家贺平一脸失算的愁苦,垂手站在贺大有身边述说着。贺大有今年四十有余,鬓边脑后一茬又一茬的白发,脸上皱纹也多,两只眼睛透着沧桑。他本不该这么老的,两年前他还是满头黑发,精神瞿烁,自从爱女云芝断送宫中,他便骤然衰老了。听了贺平的话,他半晌不语,贺平忐忑地看他几次,方听他道:“会不会是祝家得了风声,故意摆我们这一道?”贺平脸色变了变,道:“老爷,若果真如此,必然还有后招等着我们,这乔三儿是万万留不得了。”贺大有点了点头,道:“你去办罢。”贺平拿了一坛金华酒,往酒里掺了一包砒霜,提着酒来到乔三儿的房间。乔三儿正倚在床上,手里掂着刚当金钏得来的五两银子,想着去哪里消遣。见贺平来了,他急忙收起银子,下床笑道:“管家的怎么有空来我这儿?”贺平将酒放在桌上,说是老爷赏的,又安抚他几句,便离开了。乔三儿欢喜地拍开酒封,倒了一碗,正要喝时多了个心眼,将一锭银子丢入酒中,霎时变得乌黑。一定是贺大有,该死,他要卸磨杀驴!乔三儿又惊又气,后背发凉,心知此地不宜久留,收拾了细软便要逃跑,刚翻出后门便被一个黑影扑倒了。谈璓赶到贺宅,便见姚开拽着一个五花大绑的人迎上来道:“少爷,此人方才想跑,被我拿下了,当铺的伙计说就是他当的金钏!”谈璓骑在马上,俯视此人,只见他身材精壮,满脸横肉,目光闪烁,不敢与自己对视,便知十有八九就是凶手。他没说话,等着落在后面的徐知县。徐知县肥胖的身子骑在马上,赘肉摇晃,气喘吁吁地赶上来,满头大汗。谈璓用马鞭指了指疑犯,道:“徐知县,你留一部分人守住贺宅,莫让一个人逃脱,我们带他回去审讯。”已是夜深,于燕燕还在灯下看着账本,门帘一掀,出去打听消息的淇雪回来了。她道:“夫人,那位陈大人和徐知县带人去贺宅抓了人,又回衙门了。”于燕燕安心了些,没再说什么。淇雪服侍她睡下,便熄了灯出去了。于燕燕在枕上想着陈澹多半是有什么背景,才能让徐知县乖乖听话。这两日都不曾问过他的家世,也不知他是什么来头,看样子不像是小户人家,回去便叫人好好查一查。月光透过窗纸,照得地上一片银白。风吹动院中的树,沙沙作响。有猫在檐下低低地叫,声似儿啼。于燕燕翻来覆去睡不着,盯着床帐子上影影绰绰的花草纹看了许久,坐起身叫淇雪进来。“夫人怎么了?要吃茶么?”淇雪拿着盏灯,披头散发,睡眼惺忪。于燕燕咬了咬唇,道:“梳头,更衣,叫人备车,陪我去一趟衙门。”淇雪一惊,清醒了几分,道:“这时候去衙门做什么?”“接表哥。”冷静的声音,说的却是疯话。淇雪彻底清醒了,定定地看她片刻,一言不发去打水来伺候她梳洗。蟹粉汤包徐知县在谈璓的陪同下审讯乔三儿,丝毫不敢马虎,这乔三儿为贺大有做的脏事又何止香奴这一件,此时心知死到临头,索性一股脑倒了出来。谈璓听得心惊,暗想区区一个贺大有便是如此,苏州那些富商大贾不知有几个手脚干净,又想到于燕燕,那样一个花容月貌,弱质纤纤的女子,也会和这些脏事扯上关系么?徐知县脸色难看,恨不能堵住乔三儿的嘴,因为这里面好几件案子都是他受了贺大有的好处胡判的。“去年三月,安桥镇石家……”“好了好了,这么晚了,谈大人想必也累了,明日再审罢。”徐知县终于坐不住了。谈璓冷冷看他一眼,对乔三儿道:“继续说。”徐知县见他这个态度,心知自己头上这顶乌纱帽十有八九是保不住了,面色灰败,恨恨地看着嘴里还泄洪似的乔三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