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精美的绣鞋踩在这雪泥脏污的地上,周遭都是凶神恶煞的男人们走动的声响,即便路过几个女子也都是低头飞快走过,偶尔,那些男人下作打量的视线会落在她和疏星身上。
她怕得要命,却不得不压下心底对未知的恐惧,扶着疏星的手,咬着牙,一步一步往金猫儿茶楼走。
到了茶楼,迎面看见雪地站着个笑容和善的红衣女子。
徐公子
她身穿大红撒花织金如意纹长袄,底下配着一条品蓝色散花锦月华裙,头戴一朵大红花,唇边点着一颗媒婆痣,动作干净,面容爽利,含着十分笑意,盈盈的朝她看来。
傅嘉鱼这才稍微松了口气,抬起白腻的小脸,柔声道,“请问是张娘子么?”
张娘子将眼前的小姑娘上下一瞧,登时眼前一亮。
这姑娘虽戴着灰色的兜帽,半张小脸藏在帽中看不真切,可也看得出来这张脸是极美的精致无双,尤其那露出的一小截下巴,尖细莹润,白得清透,整个人看着就好似亭亭玉立的青荷,出淤泥而不染,看年纪也不大,怎么就到了要自己找官媒的地步?
“咦,您就是那位让我帮忙做媒的姑娘?”
傅嘉鱼小脸微红,“正是。”
张娘子眼眸微动,她在官媒衙门这么多年,倒是头一次遇见高门大户里未出阁的姑娘家不惧名声,自己为自己找婆家的。
不知这姑娘家在府上受了什么天大的委屈,竟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做出这种离经叛道的事儿来。
可见那府上的当家主母对她定然极为不好。
若不然,不是万不得已,哪个做姑娘的能自己抛头露面来找男人呢。
张娘子是个实诚人,在东京这一片做了几十年媒,凡是由她说合的男女,没有不成的。
得了这位雇主的委托后,她也没多问是哪家的姑娘,只问了大概年龄身形样貌之类,随后便搜罗了近来城中所有适龄男子的画像和消息,编撰成册,递给了雇主的丫鬟。
先由雇主挑选合眼缘的,然后,雇主竟约了那男子今日在斜桥街先见上一面。
自己嫁自己不说,还大着胆子与外男直接相看。
张娘子活了大半辈子,也没见过这等大场面。
她第一回见她这般为了嫁人不要命的姑娘,如今又见了真人,当真是个讨人喜欢的小可怜,当即便将傅嘉鱼迎进了茶楼,吩咐小二将大门关上。
傅嘉鱼知道自己所言所行,一旦传出去,会被天下人耻笑。
因而也不是完全没做准备,她提前让疏星打了招呼,用钱包下了这座茶楼。
除了张娘子和她看中的那位,这茶楼今日不接外客。
大门将猎猎风雪隔绝在外。
她抖了抖身上的清雪,将兜帽放下来,对张娘子柔柔一笑,“张娘子,不知今日要与我相见的人来了么?”
张娘子瞧真切了这张昳丽绝伦雪堆玉砌的小脸,惊得呼吸一滞,好半天才反应过来,爽快道,“那公子早就来了,在楼上等着姑娘你呢,是现在直接上去见面,还是——”
傅嘉鱼温声道,“直接见吧。”
张娘子混迹市井多年,又辗转于各家府中做媒,也没见过这么冷静大胆的小姑娘。
她越发心疼小姑娘,“那姑娘随我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