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酒馆内,身着红衣的女子挑起酒杯,辛辣入喉。片刻之后,酒坛便不见了底,那女子皱眉,招手叫小二。
坐在她身旁的男子一把折扇截住她的手:“我们这次不是来喝酒的。”
原是谢礼与桃应红进行暗访,因谢礼之前在百姓面前露过面,桃应红便使出自己的易容,在谢礼脸上涂涂抹抹。
此处是夏秋居,鱼龙混杂。上至达官显贵县志乞丐流民都会在这一处云集。
前者是为折出酒馆的招牌,仙桃酒。后者前来讨食、攀附的居多。这里的主人接纳每一位踏入他店门的客人,因此此处是春城消息云集之地。
桃应红反手夺过折扇,一扬张开扇羽,挡在眼睛前。扇子后,是她肆意的笑容,不自觉肩膀也抖动起来。
她的易容术马马虎虎,无非就是女子饰面之物利用特殊技巧涂抹。技艺不精,一不小心就给画得惨不忍睹。
谢礼知道她在笑什么,一把夺过扇子,扇骨抵住桃应红的唇,止住她的笑。
不看还好,一看她再也忍不住。此时酒似乎沁入体内,她的双颊泛红,眼睛却不是迷离,反而更加透亮。
谢礼不再理会她,拿过一碗清水。碗面上倒映着他的脸,只见左边脸红得像一个发面馒头,右边黑点占据了二分之一。
倒是完全掩盖了容貌,任谁也想不到这是俊美的县令大人。
桃应红见要不来酒,就在一旁扒着瓜子啃。一颗接一颗,桌子上剥好的瓜子仁都堆成了一个小山。
谢礼不理会她,他们身后那一桌似乎是一家百姓,在聊关于他。
桃应红看着不务正业,其实也在帮谢礼听着周围大家的谈论。
这几日酒楼的谈资除了新来的县令,也没有什么稀奇的。况且这人一倒这里便大张旗鼓,宴请和应招就能让说书先生们生意红火一段时间了。
只是……
桃应红头枕胳膊,游神地想:这里的议论声还是太没有代表性,在这个小城,沉默是占大多数的。
一个寻常农民,有妻有儿者整日为田地操劳、为家庭奔波,农忙之时更是脚不沾地,全家都得出力。若是发生什么看不惯的政策,最多只是跺两脚,而后顺从罢了。
至于女子,桃应红环顾一圈。除却二楼包厢坐着几位之外,更是寥寥无几。前几年陈家人强抢民女,虽被平息,可是大多数人家还是不愿让自己家女儿冒这个险,索性不出门。
这座城看似井然有序,实则每一处、每一点都被淬了毒。从很久以前就开始,直到现在地下已经盘根错节,无法一刀斩断。
她就这样盯着一处出神。
身后那一桌人家携带着兄弟,一边吃肉一边畅所欲言:“咱们这县令看着有前途,就是不知敢不敢干实事。”
“听我远方大侄子说这个可是个有钱人家的,来到这里总不会图钱。”
桌子西边那个兄弟叹气:“害这年头,还有不图钱的?我要是县令,我把银子放床头。”
旁边那一桌也来凑热闹:“别说别的,我是希望他把西边那条路修一修。”
众人皆是附和。直到酒馆小二婉言笑着,劝说大家不要公开议论朝廷命官,众人才转向其他话题。
西边那条路?谢礼想起刚到春城边缘之际,那一处泥泞的路段,暗自记在心里。
“桃——”
他转头想与桃应红商讨时,忽然发现她已经不知什么时候睡着了。吃了一半的糕点还在手上攥着,谢礼收了声,扭头继续听着。
晌午的太阳晃眼,桃应红惊醒之时却发现桌子上摆满了菜肴。她不好意思咳嗽几声,拿起筷子吃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