井水清透沁凉,入口无甚异味,即使如此,褚归依然要求贺岱岳烧开了再喝。
吃过贺岱岳手擀的面条,褚归挎上布包,拎着灌满凉白开的水壶在贺岱岳的注视下踏入晨光。潘中菊叫他路上小心,针灸了八次,褚归把的脉象显示有好转的迹象,但潘中菊说她仍旧看不见,不知问题出在什么地方。
褚归一会儿想着潘中菊的脉象,一会儿思索巡诊的安排,脚下的步子迈得飞快,再不是那个初来乍到,会被两小时山路累得气喘吁吁的人了,
到了公社卫生所,褚归打着招呼去往办公室,曾所长特意为他们巡诊小队安排了一间屋子,平时开会培训均在此进行。
受卫生所的人手限制,首批巡诊小队由三人组成,包括褚归这个小队长。两位住在公社的队员已在办公室候着了,见到褚归停止了交谈向他问好。
田勇与张川均是三十岁左右的年纪,在卫生所工作有些年头了,曾所长之所以在全卫生所的卫生技术人员里选中他们两个,一是一人脑子灵活,学得快;一是他们性格好,不会跟褚归闹矛盾;三是他们身体好,六个村的巡诊,无穷无尽的山路,身体差了可不行。
“上次留的案例你们觉得要如何治疗?”褚归接过两张药方,田勇跟张川对视一眼,分别从对方眼里看出了一丝紧张,面对比他们小七八岁的褚归,两人拘谨得仿佛上课被班主任点名回答问题的学生,还是成绩
一般的那种。
起初面对褚归时,他们的心态可没有半分紧张,仗着年纪大,神情相当放松。用田勇的话说,褚归又不是他们的领导,有啥好紧张的。然而随着培训课程的展开,接触的知识越来越多,他们的放松逐渐被其他情绪取代。
田勇一人的水平相当,开的方子大同小异,分别阐述用药原理时也十分顺畅,看得出是下了苦工的,说明把上次培训的内容彻底消化了。
褚归点点头肯定了他们的成果,接着拿出昨夜编写的资料,让他们合用一份,自己则在黑板上勾勒了一个人体轮廓图。小黑板以及粉笔是曾所长从公社小学拿的,白花花的粉笔灰在空气中飞舞,落在褚归的手背上,一时竟分不清粉笔跟手哪个更白。
一讲讲了一上午,中途歇了十分钟,褚归口干舌燥地宣布结束,田勇跟张川解脱般地倒在了椅背上。
“褚医生。”
曾所长敲了敲门,探出一个头请褚归到食堂吃饭。
食堂在卫生所后面,褚归拒绝了曾所长为他开小灶的特殊照顾,端着饭盒排队打了饭菜。掺了粗粮的大米饭,薄薄几块肉片,少油的烧茄子,褚归面不改色地吃了个精光,非常好养活,大大刷新了田勇他们对城里人的刻板印象。
下午继续培训到四点,褚归喝空了水壶,回程轻巧了不少。他独自行在路上,四周杳无人迹,偶尔几声鸟鸣,山风拂过树梢,草丛窸窣,换做胆子小的,一惊一乍的指定能吓出心脏病。
说褚归完全不怕是假的,下午还好,早上出门那会儿进了林子才渗人,阴森森的,宛若志异小说中山鬼栖身之地。
褚归抚了下手臂上的鸡皮疙瘩,希望明日天早些亮,莫下雨,巡诊少些波折。
愁归愁,见到贺岱岳的瞬间褚归转忧为喜,堂屋内有人在说话,贺岱岳低声解释:“找你看病的。”
巡诊的事褚归跟杨桂平报备过了,他到底是困山村卫生所唯一的负责人,于情于理都应该和大伙通个气。知道他白天不在,村里来看病的人都改到了晚上。
囫囵擦了擦脸上的汗,褚归领着人到隔壁给他们问诊抓药,直到天黑透,终于送走了最后一位病人。
“我来,你坐着歇会儿。”贺岱岳似是在外面守着,人一走就进来帮褚归收尾。
“你们吃过了吧?”今天实在是耽搁太晚了,褚归让贺岱岳跟潘中菊先吃饭,别等他。
“我妈吃了,我等你一起。”贺岱岳将物品放归原位,搪瓷杯里兑的糖水剩了个底,“还喝不喝?”
“不喝了。”话音一落,糖水干脆利落地进了贺岱岳的肚子。
填饱肚子,褚归给潘中菊做了针灸,脉象好转说明潘中菊的身体在恢复,眼睛看不见兴许是没到时候。
褚归的话令潘中菊安心许多,虽看不见天色,但她估摸着现在肯定不早了:“当归的行李收拾好了吗?要是没有的话岱岳你赶紧帮着收拾一下,夜里凉,记得带两件厚衣服,斗笠带一个,往年这会儿总要下一两场雨。”
“收拾好了。”褚归一一答应,事实上他的行李是贺岱岳收拾的,装了些什么他压根没管,凡是跟他有关的,贺岱岳总比他上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