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由地向洞口看过去,然而,再也不见有人从隧道口里走出来。只有我们出来。”“这时,我才顾得上看自己,我低头,上衣已经被扯破,丝丝缕缕的,钮扣全都扯没了,帽子也被挤掉,进洞时肩上书包里装的信件、相片、日记本也全部不见了。其实,丢了那些东西,我挺心疼的,那都是我的心头爱。不过,经历了才知道,生死面前,都是小事。东西是损了、丢了,但我总算挣脱了死神,回到了人间。”空袭持续了将近5个小时,当日军的飞机离开重庆时,防空大隧道已是死一般的沉寂,听不见活人的声音。到处都是死难者的尸体。其凄惨情状,正如当时重庆市市长吴国桢所说:“洞内之(难民)手持足压,团挤在一堆。前排脚下之人多已死去,牢握站立之人,解之不能,拖之不动,其后层层排压,有已昏者,有已死者,有□□呼号而不能动者,伤心惨目,令人不可卒睹。”很多死者都是挣扎到生命的最后一刻才含恨离开人世。他们有的面部扭曲,手指抓地,有的仰面朝天,双手垂地,有的皮肤抓破,遍体鳞伤,十分悲惨。6日凌晨,防空警报解除后,政府的人处理善后事宜,从隧道内拖出的遇难者尸体成堆成堆地放在洞口。大隧道惨案发生后,重庆卫戍总司令兼重庆防空司令刘峙在幕僚的建议下,急忙派出卫戍司令部的卡车,把所有窒息而死的人,运至朝天门河坝。他本来的用意是这些人因缺氧而死,运至河边空气新鲜处,或可复活。但是,参加抢救的士兵、特务人员、防护团员、服务队员,视人民生命如儿戏,他们把尸体拖出洞门,有些还未死的,被他们拖死;有些被拖断手脚;有些尚有一丝气息,但因上面有尸体堆积,被活活压死。更有甚者,一些参加抢救的人员非但不全力救人,反而趁火打劫,从尸体上搜取首饰、钱物,剥取衣裤,引起群众极大愤慨。运至朝天门河坝的死尸中,确有少数因吸到新鲜空气而复活者。但他们醒来后.发现随身所携带的财物已被洗劫一空,今后茫茫人生,不知何以为继,绝望地放声大哭。河坝一带,死尸累累,哭声雷动,其状甚惨。战乱年代的人命,轻如草芥。战争年代,无数条人命,就这样,化为一个个冷冰冰的数字。死里逃生的人,庆幸着自己的幸运,可是,依旧不知道路在何方,明天,又该怎样活着。在日军的侵略下,偌大的中国,各地都上演着不同的喜怒哀乐,人们苦苦挣扎着,每天,都有生离死别。医院的工作虽然残忍,但,我们找到了自己的价值。虽然,有些时候,我们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一条条鲜活的生命在自己手下流逝,我们全力去救,可是,救不活。甚至,很多时候,人刚刚被抬进来,就已经没了呼吸。那是一种深深的无力感。可是,我们也用自己的双手,与死神作斗争,在濒临死亡的边缘,抢回了很多条人命,为无数鲜血淋漓的伤口进行了包扎。即使,这只是稍微减轻他们一点点的痛苦而已。但这一刻,我们是幸福的。至少,我们能救人,我们能帮人,我们能在这个战火纷飞的年代,做一点自己能做的事情。毕竟,只要活着,一切便皆有可能,一切都还有希望。我们曾经目睹了有些战士绝望地看着自己变成了四肢不健全的人,作为伤兵,他们只能走下战场。可是,接下来做什么,他们不知道。离家的时候,还是活蹦乱跳的少年儿郎,如今,要回乡的时候,却已是伤痕累累,百经沧桑。家在哪里,他们不知道,自己是否还有家,家里的人,还在不在,他们也不知道。虽然,活着就有希望,可是,四顾茫然,何处,才是归途。正当我陷入沉思的时候,小孟过来和我告别,我脑海里不禁出现了他刚刚被抬进来的场景。当时,他整个人似乎已经变成了血人,浑身都是血,面色惨白。刚刚从战场下来的同事们说,刚上去的时候,就是一片尸山血海。他们寻找着还有希望救一救的人。脚下,似乎有一个人还有微弱的气息,摸了摸他身体,还没凉。虽然呼吸已然很微弱,但气息尚存,这个人,就是小孟。然后,他们就把他抬到了这里。他们没有多想,能救一个算一个。小孟的身上有多处弹片,那是炸弹爆炸后的碎片。他的右臂处,已被炸得血肉模糊,根本看不清原来的样子。后来,经过林医生两个多小时的抢救,小孟终于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