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段时间日夜守着,提心吊胆的,他睡得太死,生怕哪天就真的在睡梦中莫名断了气可怎么办。毕竟凡人那么弱小,他也从未如此亲密的照料了解过。他不知道这疯子为什么要为了护着自己堵上命不要,他只知道自己在看着他昏睡的那段时间,只有一个念头,就是你可千万别死了。日日夜夜的这般看着,或是要替他换药翻身调整姿势,顾望舒固然不知,但在艾叶心中早已生出一股奇怪的情愫。只不过这个生在雪山那寸草不生不毛之地的妖,他不懂,他只觉得自己奇怪,总是放心不下,总想去看,总想……去偷偷摸他,瞧他。普天之下众生海海,他生着倨傲骄狂的大妖傲骨,睥睨放眼,于他全如蜉蝣虚渺。可唯独当下满脑袋想的只有,他生得可真好看。他同芸芸众生,可不一样。……“我们不是还有旧账没算呢吗。”顾望舒侧了头,浅笑发问。旧账“我们不是还有旧账没算呢吗。”顾望舒捧着手炉,回头望上艾叶的眼,把他从那些奇奇怪怪的想法中拉了回来。艾叶眼神闪了闪,才缓回神。“是啊。”他笑答,听顾望舒能主动同自己说了话,音里都是隐着欣喜。“二公子是怎么回事,那梦貘又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想要你的命。”不知怎的,这人突然主动开口问他的事,心里竟还有些许莫名的激动。艾叶连忙陪回个嘻笑,盯着他调皮回道:“那我回答你这个,你也得答我一个。”反正算账也是双方的事,顾望舒自然是点点头应了他,道了声好。“梦貘应该是我从昆仑下来一路逃难,一路跟过来的。我腿脚快,别人追不上我,但他鼻子好,估计是嗅到的。我身为大妖千年的修行,妖法却还如此孱弱,肯定是会有不少想杀了我,偷取修为的,要不然我也不至于逃到你们这……”艾叶瞄了眼顾望舒,那人这些日子一直紧闭的一双细长妃眼落在他身上,看得真挚,又担心,又庆幸,还有喜悦。心里不知怎么一抖,忽然就有些磕巴起来了。“二公子是因为……我还有个哥哥。”冬风轻盈,吹落几片树上薄雪,化成冰凉水珠滴在额前。他瞥见顾望舒正欲将诧异的眼神移到自己看他看到出神的眼上,便急忙躲闪开眼。虽然也不知自己为何要躲。“你还有兄长?那怎么从未听你提起过。也是,若是没人照顾,按你这副本事,又怎能活得过千年……”“这个问题不算!现在该到我了!”顾望舒瞧着艾叶那张有些涨得微微泛起红晕,又充盈真挚的脸,就好像真的有什么深仇大恨等着要和他算一般的,觉得有点可爱好笑,便端起手,准备好好一听。“好,那你说。”顾望舒微微一笑,道。奇怪得很。艾叶有时候觉得他顾望舒冷厉得像块千年的冰,有时候却又温润得好像九天之上的玉轮。他把心一横,问了出来。“你为什么要替我抵罪。”桂树常绿,一团团积雪由于叶的衬托,远望去就好像开满了白色小花,在阳光下散发紫色微芒。凉风吹过,树叶微微颤动,纷纷掉落的雪屑好似落花无情,落了艾叶满身,落下湿了头顶纸伞。他看到顾望舒玉色长睫轻轻抖了抖,嘴里呼出的温热白气凝在那睫毛上成了细小难辨的水珠,低垂了下去,遮住一双神色难辨的眼,眉头也轻皱了起。融化中的积雪在这明朗天色下格外的素净,耳边除了风声,融雪声,树叶摩擦此般自然之声,就再也听不到别的了。顾望舒沉吟半天,才出了声。“你这叫我怎么答你。”艾叶有些急了。这个他憋了三个多月的问题,每天看到他像个死人一样睡在那,恨不得摇醒了掰开嘴去问他的问题……毕竟他是个妖,是不懂人情世故们,是世人都处处提防忐忑惶恐,敬而远之的妖。为何偏要拼了命不要的去护他?又不是说相识了千百年的兄弟情分。“就……实话实说啊?”顾望舒一叹。“可能是我不想活了吧。”他目光转向远方无边天穹,整片天被一场大雪洗得格外静谧干净,似一页新鲜宣纸,唯有银装素裹,绕着袅袅晨雾的远山,和零星飞过几只飞鸟,成了一副高雅画作。轻描淡写的说出这句话来。艾叶扶在他肩上的那只手一颤。一股莫名的火气直烧上来。他不知道自己想要的答案是什么,却很清楚,最不想要的便是这个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