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谎言,玖兰枢心知肚明。
只是当他看到少年难得脆弱的躺在床上,白皙精致的脸上因为发烧而弥漫着红晕,忽然就不想让别人看到他这幅模样。亲自照顾除了优姬以外的人,这在他看来简直不可想象,可是对这个少年来说,他却丝毫没有屈尊别扭的感觉。
一整个晚上,他拿着本书坐在床边的高背椅上,却许久没有翻页。视线盯在书页上,文字进入大脑,却完全没能理解其中的含义,他的注意力总是不自觉地集中在床上昏睡的少年身上。渐渐的,厚皮暗纹的精装书被遗忘在一旁,他看着鲁路修,一点点望着月光凝在他的唇角,勾出清冷朦胧的光影。
他就这样坐在高背椅上,看了一整晚,从月升到月沉。
鲁路修看他一眼,暗红色的眼睛里有着不明的复杂情绪。玖兰枢的回答里有着明显的漏洞,不过他也不会去深究,那些东西无伤大雅。
“谢谢你了,真是有诚意的表示。”不喜欢躺在那里仰视着对方,鲁路修坐起身,因为发烧而有些虚弱的身体还没有多少力气,玖兰枢却只是坐在一旁静静地看着,丝毫没有扶他一把的意思。
鲁路修兰佩鲁奇不需要这些,他有他的骄傲和坚持,玖兰枢明白这一点,于是他给予了足够的尊重。
刚要靠在床头,背后被填了一个厚厚的抱枕,鲁路修有些惊讶地抬眼,正看到玖兰枢收回的手:“……谢谢。”
勾了勾唇角,玖兰枢没有说话,起身坐回到床前的高背椅上,一双暗红色的眼睛对上和初见一般干净深沉的深紫:“一直没看到菲尔斯,是有什么事情吗?”
“恩,有别的事要让他做。”鲁路修垂下眼,指尖相触,置于腹前。
“可是你身边也没有别的人呢,鲁路修。”玖兰枢微微扬起的尾音似乎暗含着深意,鲁路修抬起眼看着他,没有说话,“这不是很奇怪吗?你的身份我既然查不出,就肯定不简单。不说别的,单单我第一天见到你时,跟在你身边的那些人是你的部下吧?他们居然会任由你呆在吸血鬼聚集的夜间部,甚至没有人跟在身边保护你,连你生病了都没有人照料,现在连菲尔斯都离开了,这不是很不正常吗?”
“他们,是你遣开的吧?”玖兰枢垂下眼睛没有看他,长长的睫毛在白皙的肌肤上留下美丽的阴影,“你这样做,会让我有种不太好的猜测呢。简直就像是在告诉什么人,现在的你已经没有了保护,可以动手了。”
“你在以自己为饵,等什么人吗?”
最后一句话声音很轻,尾音消散在空气中,却好像一声炸雷,响在鲁路修的耳侧。沉静的深紫色眼睛蓦地凌厉起来,锋芒毕露,好像出鞘的刀,蕴着锐利的锋芒。
玖兰枢抬眼看过去的瞬间,鲁路修已然掩起了锋利的刀刃,深紫色的眼睛一片平静,如同秋日清澈无波的湖泊,如果不是那样如临深渊的本能危机感,连玖兰枢都会以为刚刚感受到的是错觉。
黑发的俊秀少年轻轻笑了,声音温和,仿佛玖兰枢在和他说笑似的:“玖兰,你想多了。”
暗红色的眼睛深深地凝视他,玖兰枢几不可闻地叹口气:“你的私事我不会插手,但是鲁路修,我们现在是盟友。你已经踏进我的棋盘,如果你出事,我会非常非常困扰。”
鲁路修沉默良久,声音淡淡的:“放心,我有分寸。”
“那就好。”玖兰枢站起身,缓步走出房间,“你好好休息,我先回去了。”
鲁路修看着他的背影:“多谢关心,我会的。”
在他看不见的角度,玖兰枢勾了勾唇角,有些愉悦的笑了。手放在门把手上时顿了顿,有着暗红色漂亮眼睛的纯血种头也不回地说:“偶尔也要去上上课吧,一条已经跟我说了好几次,要我提醒你。”
“呵呵,”鲁路修一愣,轻笑摇头,“我知道了,今晚会去的。”
沉重的雕花木门被轻轻关上,房间里重归寂静,鲁路修走下床,站在落地窗前,仰起头闭上了眼睛。明媚的阳光透过眼皮,在视网膜上留下鲜红的痕迹——血的颜色,生命的色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