鞋尖上绣纹繁丽,一对鸽卵大小的明珠在她的细细擦拂下,光芒熠熠——她轻轻抚摸着,想起当初萧策于戎马倥惚之间,为自己及笄之礼苦寻到这一对明珠,最后竟被自己缝到鞋尖! 那时征战正炽,;在短暂的花月旖旎下,自己是如何笑着对他解释的—— 叛军不知何时就会围杀而上,慌乱间,任何饰物都易遗失,惟独这鞋子却不能不穿! 那时候萧策是怎样回答的? 疏真眯起眼,想起月下花间,萧策凝视着自己,一字一句道:“只要我尚有一丝气息,就绝不让你有此隐忧!” 此时此刻,疏真抚摸着这光润圆洁的明珠,却几乎要大笑出声——世事无常,这般生死相许,坚如磐石的誓言,今日想来,竟已成最离奇、最恶毒的讽刺! 她无声叹息着,终于,不再有一丝眷恋的,将手从鞋上撤开。 待一切妥当后,她手脚并用,踉跄着爬出帐篷,来到了外间的雪地上,静静地,望着苍穹中的银河霄汉。 北疆的夜空清冷宁静,星辰明亮众多,她微笑着,任由自己的单薄中衣被风吹得猎猎作响。 “终于……也该有个结束了。” 气运丹田,仍是空空荡荡,她并不气馁,只是缓缓盘膝而坐,渐渐的,一抹诡异朱红,从唇边流下,滴滴落到洁白雪地。 “玉石俱焚的本门秘式……果然确能爆发潜力!可霓,对不起……让你最后的希望落空——可是京城那几个人,是不会放过我的。尤其是石秀和‘她’,是不会容我再继续活下去的。” “而那些害你之人……” 她的话音低沉,却是一字一句,比万年冰雪更为冷冽,“我已无力一一替你报仇,只能这般……让他们全数为你陪葬罢!” 低声尽时,她盘膝端坐,眼中凛然神光一现,竟是轰然一掌临空击出! 内力如狂飙一般击出,力之尽处,不远处的雪山先是微微颤动,随即,却是无边的冰雪从山崖席卷落下,遮住整个苍茫夜空。 “原来,西北的天空,却有这么多星星……” 这是她最后看见的世界光景,也是她最后留下的片言只语。 …… 我……果然已经死了吗? 可霓,最后,还是让你失望。 对不住…… 疏真的唇不停颤动,床榻之上的厚被紧紧裹住全身,仍在不断发抖! 虹菱坐在一旁垂泪,不停用手巾擦拭她额头的冷汗,冷不防鼻端嗅得药香,只以为服侍照应的宫女又至,正要伸手接过,却听头顶有人沉声问道:“她仍在发热?” 一抬头,但见君侯一身玄色外袍,竟是亲手端了一碗药到了床边。 她急忙起身欲接,却被朱闻不由分说阻止道:“我来!” 他细细的,先用手背探了疏真的额头,又细细察看了一遍伤口是否渗血,随即轻轻吹动药羹,自己先尝了一小口,又拈起一旁小几上的糖片,放入其中搅匀,这才放心将疏真抱起,将碗盏凑到她的唇边。 疏真仍是昏睡不醒,牙关紧咬,朱闻于是毫不犹豫地自己喝了一口,随即俯下身,就要以口渡之—— 下一瞬,眼前羽睫微动,随即,淑真微微睁开了眼。 “呀!” 一声短促惊叫,随即碗盏被猛的推开,她蜷缩到床榻一角,迷茫、悲愤、狂乱的神情交杂,好似什么人也不认得一般。 “你醒醒!看清楚,是我!” 有什么人轻轻拍着自己的肩膀,不停在眼前焦急呼唤……疏真的眼前逐渐清明,随即,朱闻因无限凑近而放大的脸,占据了目之所及。 这一刻,所有的记忆潮水在疏真脑中涌起,她终于意识到,那个雪夜,已然成为了记忆。 这一刻,自己是安全的,却也是最无能为力的——谁能改变既成之事?! 朱闻见她清醒过来后,并不理会自己,只是神色变幻不定,心下也是一阵黯然—— “你先好好休息吧,别的什么也不用想……那些刺客是冲我来的,是我把你拖累成这样,你要怪我也是应当。” 他随即起身,仿佛怕背后的佳人口出怨怼之词,逃跑一般的匆匆离去。 不甘 疏真倚坐床前,静静望着他远去的背影,黑眸幽幽,良久,才绽出一道清浅笑意—— “果然,每次被你拖下水,总没什么好事……” 话虽如此,却不见她声音中有多少怨愤,她接过床前几案上的那碗温烫得宜的药,略一踌躇,便一口口喝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