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从祯没再说话,只是静静地抱着他。太阳完全隐没在山下,阳台只能看见微弱的夕光。即鹿慢慢抬头,眼睛还是红的,仓促而羞赧地擦去脸上的泪水,气息不稳,“段从祯,回去之后,我想……”“想要什么?”段从祯抬手,指腹擦去他眼底泪水。“我想去看看阿姨。”即鹿嘴唇紧抿,声音带着未褪呜咽,目光颤抖,好像生怕他会拒绝。段从祯动作一滞,眼神瞬时暗下。“不能。”他毫不犹豫地拒绝。“为什么?”即鹿咬着牙。“我不希望你见她,也不希望她见你。”即鹿用力擦去眼里的眼泪,“我只是想弥补以前犯下的错,我只是……”“斑比。”段从祯打断他的话,声音阴郁而低沉,“不是你的错。”即鹿一愣,瞳孔震了震,“……什么。”“那场车祸,不是你的错。”段从祯目光偏移,淡漠得惊人,染上几分难以察觉的恨意,“当年警察说,就算没有你,那个醉驾的司机也会撞上她的车子。”“但我并不相信。”段从祯垂眼,“因为我讨厌你。”即鹿错愕地望着他,喉咙一哽,却在看清男人眼中痛苦与难过的瞬间,心脏都狠狠揪紧。“我讨厌你,”段从祯说,“我一想到我的妈妈死之前还在考虑你,就觉得厌恶至极。”他自嘲地笑了笑,眸光冷冽,带着即鹿看不透的深邃与晦暗,“我自己都不知道,到底是恨她更爱你,还是恨你更爱她。”段从祯真的把那辆车买下来了,离开瑞士那天,天气雾蒙蒙的,即鹿坐在木屋的台阶上,望着段从祯将行李塞进后备箱里。即鹿偏头,似笑非笑地望着他,轻声戏谑,“打算开回国吗?”段从祯停了动作,回头盯着他看了一会儿,问,“你想?”即鹿:“你说呢?”段从祯若有所思,片刻,开了口,“我们可以找监管比较松的关口过境,先往南,再……”“段从祯,”即鹿出声打断他,无奈提醒,“这叫偷渡,是犯法的。”“我知道,”段从祯笑了笑,“想玩吗?”即鹿:“……不想。”关上后备箱的门,段从祯拿出钥匙,“机票都订了,当然不会开车回去。”即鹿起身,拍拍裤子上的灰,朝他走过去。“但我还是会把这辆车运回去。”段从祯说。“为什么?”即鹿微微皱眉,不解地看着他,“关税很贵,运费肯定更贵。”“不为什么。”段从祯淡淡说,“想。”“随便吧。”即鹿耸肩。车子沿着山路蜿蜒向下,即鹿望着窗外白茫茫的风景,微微直了腰,抿了抿唇角,身上扯了扯段从祯的袖子。“怎么?”段从祯偏头瞥他一眼。“我想去车顶吹吹风。”即鹿指了指头顶,“可以吗?”“嗯。”段从祯没多问,给他开了天窗,“注意安全。”“好。”即鹿动作利落地爬上车顶,双手抓着栏杆。段从祯放慢车速,让他多在上面玩一会儿。天气阴沉,好像快要下雪,即鹿刚这么觉得,一转眼,就有细小雪花飘下来,薄得像柳絮,即鹿伸手,一片雪花落在掌心。“段从祯,下雪了。”他低头说了一句。“什么?”“下雪了。”即鹿望着漫天遍野的薄雪,有的落在发梢上,有的落在鼻尖,有的落在领口,片刻便消融了。男人眼眸里不自觉染上笑意,唇角也微微勾起。车子突然转了弯,驶离大道,在半山腰的一处广阔路边停了下来。即鹿正不解,只看见段从祯熄了火,从驾驶舱出来。“你干什么……”即鹿话没说完,段从祯伸手攀住车顶的行李架,纵身翻上车顶,与他坐在一起。即鹿心下一惊,顾及他手臂上的伤,当即吓了一跳,看他稳稳在身边坐下才稍微松了一口气。段从祯微喘,手臂撑在身后,偏头看他,抬手轻轻替他拂去发梢的雪迹。“你怎么上来了?”即鹿问,胡乱撩了撩发丝,又拍拍衣服,将雪花抖下来。“看雪。”段从祯说。“这里全路段禁停。”即鹿提醒。“就停一会儿。”段从祯云淡风轻。即鹿拿他没办法,反正自己的话他也不会听,微微低了头,望着掌心里冰晶融化。过了一会儿,他想起什么,回头看向身边男人,迟疑问道,“你的伤,这种阴雨天会疼吗?”“会。”段从祯坦诚点头,“一点。”旧伤的后遗症在这种不好的天气格外明显,即鹿望着他的手臂,眼神有些低落的复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