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户轻微地响了一声,像是微风拂过了老旧的窗棂。
“今天来的比往常早。”窗边摆弄草药的人头都没抬,“都说了药粉不能溶到糖浆里,一旦冷却就很容易被发现。”
比起极端的咸苦酸来说,极端的甜还稍微容易被接受,但也只是稍微。
“我、难受。”逐东流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他旁边,他的一只手指着心口,另一只手上是粘糊糊的破碎酥球,“这里、难受。”
他的眼睛盯着人的时候,有种好像要把人吞吃拆碎的狠戾,但真正熟悉他的人却知道,他像极了对外凶狠的、对内露肚皮的狗狗。
“方法是你选的,现在你天天和我说难受。”被逐东流注视着的人叹了一口气,他指了指案桌上一个小罐子,“药效还差一次,你还有反悔的机会。”
逐东流耷拉着脑袋站在那里,不言也不语。
“手里的东西给我。”
修长的手从逐东流手中接过了那粘成一团的油纸,将它扔到了废弃的灰堆中,以免招来蚂蚁和虫子,然后他叹了口气,打了盆水,浸湿了帕子,拽着逐东流去洗手。
“我、是不是、错了。”逐东流乖顺地任凭他用帕子洗去手上那种黏糊糊的触感,“究竟怎么做、才是对的?”
“这世间大多数情况下,没有全然的对,也没有全然的错。”那人回答他,“对和错,有时没有那么分明。”
“云、海、楼。”逐东流很认真地唤他的名字,然后用洗干净的手抓住了云海楼的手腕,手下的脉搏微弱地跳动着,像是要熄不熄的烛火,“如果是你、你怎么做?”
“不要做这种假设。”被称作云海楼的人有一双漂亮的眼睛,脸色微微苍白,“我没有经历你的人生,自然也无法在你的角度做出假设。”
“我只能说……做了就不要后悔。”
逐东流没有再说话,只是身后好像有条无形的尾巴耷拉了下去。
他松开了云海楼的手腕,手上还带着水珠,然后委委屈屈地缩成一团,蹲在了案几下。
“咳咳———”见他的举动,云海楼忍不住笑,笑过后却又咳嗽起来,“我一个吃了毒药的人都还没委屈呢,你这个给我毒药的倒是委屈上了。”
逐东流闭着眼睛:“我给卫晔吃药、他、会生气,我给你、吃药,阿宁会、生气。”
“你怕阿宁生气,还喂我毒药?”云海楼一拍手掌,调笑道,“那可迟了啊。”
逐东流将眼睛睁开一条缝:“卫晔、是、卫国国君,国君的命、不能、交到你、手里。”
他循着地址找到这里时,这里有几个古里古怪的人,和他们交流后过了一段时间,云海楼便出现了。云海楼听了他的想法,给了他一包药粉,又做出了好几种计划,让他选一种实施。
逐东流从小就有种异乎常人的直觉,他相信阿宁,而这个自称“云海楼”的人,他竟在他身上感受到了如阿宁一般的、值得他信任的感觉,但卫晔实在太重要了,他不能冒险。
他当时的犹豫实在太过明显,于是云海楼提出了一个折中的方法———在逐东流用药粉前,先给他下毒。
毒并不出自他手,而是出自逐东流从卫国皇室里找出来的秘药,在逐东流确认过药粉不会伤害到卫晔后,他再把解药给云海楼。
———于是两人就这样达成了一致。
“你有没有想过一种可能———”云海楼蹲下来,与那缩在案几下的逐东流对视,“如果我存心想要害死卫晔,所以不怕你下卫国秘药呢?你想想,一个普通人的性命换一国国君的性命,怎么想都是赚的吧?”
逐东流震惊地瞪大了眼睛,然后便听到云海楼继续说:
“你还忽略了另一个可能,我是医者,既然能给你配出引动他体内药力,近而改变容貌的药粉,又为什么不能给自己解了毒,但依旧做出毒药未解的假象蒙蔽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