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要让我再听到这个名字呢?” 她对着虚空问道,身边仅有冷月如霜,远处隐隐是胡笳呜咽——那是欲哭难言的孤寂。 风逐渐大了起来,马车突然一晃,顿时停了下来,外间一片马嘶人沸,在暗夜中听来,显得格外惊心。 风声中夹杂了怪异的声响,鸣镝一般尖利——那是箭矢撕裂之音! 疏真黑眸一凝,瞬间现出犀利之冷,她下意识地伸手腰间,要拔出佩剑——然而满手空荡,却提醒了她目前的处境,下一瞬,只听夺夺之声连作,精工特制的车壁竟不能挡,箭尖力透而入,森然寒光乍现! 外间的厮杀声四起,疏真半伏在车中,静静听着一切动静。 凄厉惨叫声逐渐歇止,帘幕轻晃,有鲜血飞溅而入,滴上了她的裙幅,只见帘幕一挑,松明的火光随即亮起,橘红火舌投射而入,带着张牙舞爪的狰狞—— 四下稀稀落落站着些人,有一人探身前来,略微一照,见是一名女子,立刻“咦”一声,奇道:“闻侯竟不在车中!” 他身后好似有人低声咒骂了一句什么,疏真听不真切,好似是什么“老贼酋”,“消息有假”,随即此人吩咐道:“既是他的姬妾,就地杀了!” “不过一个女人,值得你这般大惊小怪?”近前那人哼笑道,好似全身都松懈下来,朝着车中伸出手,涎笑道:“倒偏要瞧瞧是怎样的美人儿……” 他大手伸入,毫不费力地拽住了那纤弱瑟缩的手腕,正要拖曳而出—— 珠光一现,热血飞逝!下一瞬,一道寒芒在他咽下穿透,倏然即没。 他喉头咯咯作响,却偏说不出一句来,双目怒睁之下,满是不敢置信。 疏真奋力一抽,带血的琉璃珠簪从他咽下最软处抽出,在火光下,显出五彩诡谲的光芒—— 她纵身一跌,趁着死者背对众人,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从车上翻滚落地,顺着斜坡轱辘而下。 这不过是几瞬几落,却已是生死之间! 刺客们终于如梦初醒,带头一人怒不可遏,抽出兵刃就直追而下。 月光清冷,利刃的寒光越来越近,疏真一边发足疾奔,一边竭力调动真元,无奈丹田仍是空荡剧痛,她的一颗心沉下来,脑中却是越发冷静—— 难道今日真要葬身于此?! …… 河滩边满是石子,被水冲得光滑无比,原本洁白晶莹,如今却满染血迹,远处,喊杀声却是逐渐停歇,旌旗也在风中时隐时现。 朱闻收回长枪,早有人上前将半凝固的紫黑血污擦拭,他毫不在意地接过绢帕,净了面,却不脱甲胄,只是凝目往向东北角。 “我军气势如虹,正在长驱直入……” 一旁的随军幕僚笑着指点道。 朱闻理也不理,只是冷眼凝视那一片,但见旌旗乱摇,四下烟尘鲜血齐飞,却是越发远去。 他眯眼看了半晌,断然道:“鸣金收兵。” 什么?! 众人听得真切,简直不能相信,幕僚讷讷道:“君侯,何不趁胜追击?” “追什么?赶上那颜族那老贼酋,随后在前面的浑风谷被两侧山脊上的伏兵杀个精光?!” 朱闻冷笑道,眼中煞意冷锐,森然之下,宛如修罗再世,他瞥了一眼众人,笑容不带一丝温度,“你们下次再说这种蠢话,就自行去前锋营报到。” 他侧过头,一头长发在风中苍蓝冷凛,伸手接过羊皮图卷,略一思索,在右下一点,“如果我所料不差,那颜族长真正的藏身之地,大概在这里——我跟他打交道这么些年,这般怕死远遁的秉性,倒是深深领教到了。” …… 山坡之上,残雪尤在,新绿已生,却已被践踏得不成样子——一棵矮树之下,一道纤瘦身影背倚树干,正持着抢来的长剑,与四五人对峙。 疏真连续咳着,全身凝滞,简直要瘫软下来,但手中长剑仍是丝毫不动,月光下雪刃映红——那是它前任主人的鲜血。 四五人脚步盘旋,逐渐围上,头领见又亡一人,心中怒火更盛——众人追下时,又一人见她柔弱之姿,脚步虚浮,便大胆上前擒人,却不料大意之下,又被近身反噬。 这番正主没有杀成,折损在侍卫手上的倒有一半,又被这女子莫名杀了两人,回去禀给上头,自己会是什么样的下场?! 他激灵灵打了个冷战,不敢再想下去,心中却更添烦躁,怒喝道:“一齐围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