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君侯你所图非小,也知道你是在韬光养晦——可你若以为暗处敌手的手段只尽于此,那麻烦还会源源不断而来。” 她轻咳着,近乎叹息着说完,仿佛有些艰难似的,抚着心口离去,脚步有些飘忽。 朱闻…… 对不住……历经这红尘涤荡,悲喜沉浮,我已然是灰了心,失了意的人,只愿安宁和晏,了此残生——那些天下风云,计谋局变,实在是厌了,也怕了。 她不去看背后,那个清俊男子的眼神——失望或是恼怒,与她已无任何牵连——然而鬼使神差的,朱闻方才那黯然的眼神,却烙在心底,宛如月影一般,打不破,碎又合。 她脚步骤然停顿,摇头欲挥去这残象,却终究不能——她咬牙,随即一转身回返,取过桌上的纸笔,随意写了两字,折得细密,压在砚台下,这才重新穿过门槛,朝着殿外而去。 朱闻心中狐疑,不知她在弄什么玄虚,展开一看,竟是银钩铁划的两字—— 北狄! …… “竟是如此!我早该想到的!” 接过纸笺后,卫羽面上神色变幻不定,随即,却蓦然领悟,眼中放出强烈的光芒—— “从一开始,这便是个连环局,光是您身边的细作被纷纷剪除,只能让王城那边心有忌惮,真要说什么真凭实据,却也煞是可笑——几个姬妾,死便死了,谁也不能拿您来问罪,于是,这下一步,便是让王上真以为您心生反意。要想达到这个目的……” 朱闻瞬间已然明白,他的黑眸在昏暗中熠熠生辉,森冷近乎妖异。 “你不用说了,我也明白了。” 他咬牙笑道:“真不知是哪位娘娘或兄弟的手笔,真是手眼通天,连北狄人都勾结上了,串通了这时候在边境滋扰,我一旦出兵,他便立刻化整为零,消散不见。大军这般异动,传到父王耳边,那便是我心怀鬼胎,拥兵自重——这样的猜忌,已然足够推我到风口浪尖!” 卫羽想象着那时的情景,不由地打了个冷战,“幸亏你那位疏真姑娘明眼如炬,否则父子相疑,只是亲者痛仇者快!” “他对我猜疑不是一天两天了……” 朱闻阴郁冷笑道:“小时候就有星象师说我有破军杀星之相,他心里一直记挂这个——真是可笑,几句信口胡诌,就能决定一个人的将来!” 冶游 他不愿多说,只是起身在殿中踱步,半晌,终于下定了决心—— “不能等他们布置停当再来伤脑筋——我们先动手,只是,好不容易积攒的家底,须要破费许多了。” 卫羽知道他所言为何,也随之笑道:“那些边境小族积年穷困,你这一破费,便够他们渡过春荒了,只可怜我们辛辛苦苦,又是当劫匪,又是作商贾,好不容易才存下这些粮草——这可是我们将来造反的本钱哪!” 这话听着象玩笑,半真半假间,却是让朱闻瞥了他一眼,冷哼道:“本君若是造反,到时候车裂之刑也会有你一份。” 说笑已毕,气氛不如方才凝重,卫羽道:“只是那些游牧小族被北狄吓破了胆,能出动多少青壮尤是疑问——而且,真正关头,还需你亲自出马,否则,那些老奸巨滑的族长会随便割些奴隶的人头来换赏钱的。” 朱闻点头道:“关键时刻,只需一两日便能扭转乾坤,我会亲自走一趟。” 他的声音恢复了淡然自在,“虽然是初春,也是冶游的好时候了。” 卫羽心领神会,却是微微挑眉,带着些坏笑,意味深长道:“不怕宫里的几位吃醋?” 朱闻的黑眸越发深幽,那笑容近乎得意诡秘了—— “我会带女眷随身伺候,没被选上的只好怪自己魅力不够了!” …… “你说什么?!简直是荒谬!!” 燕姬从榻上直起身来,因着惊诧,手边的玉枕都摔到了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你说君上看上了虹菱那小丫头?!” 她仿佛听见了什么极为可笑之事,骇笑道:“那丫头不过十三四岁,人还没长开……怎么会有这等谣言?!” 女官在她跟边细语几句,燕姬惊得美眸圆睁,“你说君上亲自去救人,又斥退顺贤那老虔婆的人?!” “总之,他是对那两姐妹很不寻常,但疏真姑娘那相貌……” 燕姬这会终于反映过来,怒极而笑,“真是不可思议——去给我把她姐姐给唤来,我要好好问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