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叔远远地看着他,看他在桃林中缓缓而行,宽大的衣袖随风轻摆,如一片轻云悠然飘过,不时停下来,侧耳倾听,面带微笑,好象听到了什么仙音。又或者伸出手去,任轻柔的花瓣落在手心,然后放在鼻下轻轻嗅着,脸上是无比幸福满足的笑容。象冬日的阳光,温暖着一方,让人全身都放松下来。
可惜这么一个人居然是个瞎子,看他顺畅优雅的举止,温和恬静的笑容,谁会想到他是个瞎子。身边一点点的美好,都让他留连驻足。想到这里平叔自觉冷硬的心也软了一些,忍不住说道:“公子喜欢这里,可以天天来,还有比这里更美的。”
“什么?在哪里。”花庭月回头问道。
“在离这里不远的落日崖,庄主常在那里练剑。”平叔的脸上也现出了陶醉的表情。“在那里看日出,你不再想看其他美景了,那里的山花五颜六色,被初升的阳光一照,无法用语言……”
平叔顿住了,心想如此美景眼前这人根本就看不见,说这些做什么,白白引他难过。
花庭月明白他的想法,却没有难过的意思,道:“在哪里?我可以去吗?”
“这个……”平叔犹豫了一下,道:“那是庄主练剑的地方,没他的吩咐别人不可以上去,而且那么陡的山崖你也……”平叔咽口唾沫,把下面那句“那么陡的山崖你也爬上不去。”咽了下去。
又道:“等庄主回来,你挑他心情好时,求他带你去。”
“他什么时候心情好?”花庭月问。
“唉,”平叔叹口气。“他好象没有心情好的时候。”
“不明白。”花庭月很是不解。“他什么都有了,为什么还这样,人贵知足,否则烦恼缠身有什么意思。”
“你不懂庄主的苦处。”平叔摇头,觉得他阅历太浅,“并不是有了崇高的地位就可以开心,有时候越在高处,负担越重。”
花庭月摇摇头,不懂就不懂吧,每个人都有不愿为人知的一面,人们大多愿意把荣光展示人前,在没人的地方轻舔伤口,默默流泪,在人前仍要维持一副骄傲的样子。
接下来,花庭月天天来桃林,听林中清脆的鸟鸣,闻花叶的清香,为桃树松土除草,拣摘花瓣装入布袋中,拿到厨房酿酒。看他天天忙活,平叔看见,道:“如果庄主看见,肯定说你只知道风花雪月,不思上进。”
花庭月笑笑不答,仍然忙着手里的活,脸上渗出一层细密的汗珠。几天后把坛子埋入地下。
他只求充实愉快的过好每一天,帮助那些需要帮助的人,什么江山功业,什么治国平天下,他不感兴趣。
这天晚上睡前无事,花庭月又弹了一曲,清婉的琴音流在静静的月光下,如清泉顺山势而下,从容恬静,没有一丝杂质。四周寂静,好象不敢惊破这天籁之音。
忽然一阵急促的脚步由远及近打破这动人的平静,平叔过来:“花公子,庄主叫你过去。”
花庭月有些惊异的抬头:“他什么时候回来的?”
“刚回来。”平叔叔急匆匆在前带路,一边说。“脸色很不好,你要小心点。”
花庭月纳闷,谁又惹着他了,为什么要小心点?
正说话间,已经到了叶鸿的房门口。平叔在门口禀报:“主人,花公子来了。”
“带进来,你出去。”屋里传来很简单的吩咐。
平叔往里瞅了一眼,烛光昏暗,只见叶鸿坐在床上,却看不清他的表情,只得把花庭月带进来,然后自己出去。
叶鸿又吩咐:“把门锁上。”
花庭月依言把门关好,上了门栓。
“到这里来。”叶鸿拍拍身边。
花庭月进来时听得叶鸿呼吸不稳,不知怎么回事,听他的吩咐来到他身边。叶鸿往他手里塞了把小刀,然后脱了上衣,道:“把毒砂挖出来。”
花庭月大为惊异,是什么人居然能伤得了剑法超群的叶鸿,轻轻一摸,叶鸿的后腰已经又肿又烫,血腥中带着臭味,分明是有毒的暗器。
“用刀挖出来么?”花庭月按定心神,开始考虑怎么做,道:“我先制一副止痛药,很快的……”
“哪里用这么麻烦?直接用刀挖出来就行了,我还会怕疼么?”叶鸿不耐烦地斥道。“连韩朝阳那么重的伤你就治得了,还弄不好这个?”
他性子冷傲孤绝,不但对别人狠,对自己也是狠,竟不屑用止痛药,命花庭月把毒砂硬生生挖出来。
花庭月无法违拗,只得用刀把打入肌肤的毒砂一个个挖出来。
毒砂入肉,外面看不出来,但是花庭月手指感觉极灵敏,只需用手轻抚便感知毒砂的位置,再用刀轻轻挑取,下手力道若有若无,把疼痛降到了最低,可是用刀挖肉毕竟是疼极的,虽然叶鸿一声没吭,也尽力克制身上不颤抖,但是背上的汗却是不停地渗出。
花庭月手上加快动作,挑净了毒砂,挤出黑血,用清水洗净,然后打开备在一旁的药箱,上了药。最后用干净的布巾轻轻擦去叶鸿身上的冷汗。
忽然,手上碰到了什么,在叶鸿背上靠近肩膀的部分有个印记,花庭月肯定那不是刀剑或暗器伤,因为那个印记是方形的,很规则的方形,不大不小。象是特别的东西烙上去的,还有花纹。花庭月不敢摸,只是把汗水轻轻擦掉。
叶鸿剧痛之下,也没注意他手上的动作,疼痛稍解,便打坐调息将身上的毒以内力排解出去。
花庭月知道他正在运功排毒的关键时刻,也不敢打扰他,只在一旁静静地待着。心里却是思绪纷乱,一会儿想着这几天他到哪里去了,为何回来带着伤?是谁干的,瞧伤在背部,八成是哪个小人背后出手,否则面对面的交锋,天底下还真难找出剑神的对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