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死了的时候他还小,并没有大哭过,所以林时新仔细回想,上次这么哭的时候是什么时候?想了半天,原来他并没有这么哭过。继续走着走着,他哭累了,走得更慢了,手机早就没电了,他跑出来时穿在校服外面的外套扔在医院,钱包里的钱追来时着急都扔给了帮他追车的出租车司机了。他正彷徨失措,考虑自己到底能不能走出去时,看到了一辆出租车,他挥手叫住,坐了进去,报了地名,问大概多少钱,司机说,挺远的,得160块钱,林时新拍拍兜里的200块钱,心想能够回家了。感谢大老板。-雀屏中选的小鸭子激动过度,洗澡的时候咣当一声摔倒撞了头。在外面坐着打电话的齐斐然往浴室看了一下。过了一会儿小鸭子出来了,他身材矮小,围着白浴巾,头发湿漉漉的,在床边站着,俩手紧张地握着,一只脚尖碾着地。林时新的手机又是关机,这人就从来不知道及时充电,给他的充电宝也不知道带着。齐斐然皱着眉放下电话,从钱包里拿出一沓钱给小鸭子:“出去吧,把门带上。”小鸭子明白这是没兴趣了,拿了钱道了谢,灰溜溜地走了。齐斐然躺在床上捏了捏自己的鼻骨,这一晚上收获还是不小的,他本来要亲自上门一一拜访这些人的,免不了要低三下四,没想到自己还没等去,对方倒送上门来了。他的金融公司远设在国外,走得是欧美那套流程,如今要搬到内陆,实在是水土不服,没有强大的资金链周转,他根本做不起来。父亲如此咄咄逼人,他必须联合父亲旧部,反戈一击,先打乱对方的节奏,自己才有喘息的机会。林时新是必然不愿意出国的,之前每次谈到这个话题,他都紧张地看自己,他没说出的话,齐斐然都接收到了。尽管之前的努力付诸流水,但就凭自己,就凭林时新,齐斐然不信两个人将来会过苦日子。正在齐斐然为两人的将来殚精竭虑的时候,林时新已经在思考分手的可能性了。他活到这么大,全靠自尊心活着,他的自尊心被扔在牌桌上,被扔到盘山道上,他告诉自己,他对齐斐然的感情没有了。他下半夜3点多才到家,在床上把自己裹到被窝里,认真思考着怎么有条不紊、顺其自然地和齐斐然分开。承认自己放不开、玩不起,没有什么丢人的,人在判断一件事的时候,往往是以自己的认知为基础,可能这些事在齐斐然心里都不叫个事,在自己心里就他妈是天塌了。就算一不小心爱上了一个男人,林时新还是希望这辈子能够一生一世一双人的,他忍受得了齐斐然的独占欲,忍受得了他的坏脾气,在他欺负自己的朋友时,他可以到李松面前三番五次赔罪,他也忍受得了齐斐然一时意气,拿自己开玩笑做赌注,但今天,这场痛侧心扉的大哭之后,他清醒了。攒够了失望,就可以离开了。他知道贸然提分手,其结果只可能两败俱伤,齐斐然会出离愤怒,自己会被打伤打残,然后双双辍学。这不是聪明的小林子会做出的愚蠢选择,他思来想去,决定第一步,先用距离分开两人,解除依赖感。这天晚上放学路上,林时新告诉他,之前采访他的女记者谢一忱,要去北大荒做一个调查研究,带他一起去,时间差不多有半个月。“你是高三备考生,还有一个月就要高考了,你能去那么久?”齐斐然皱眉问道,翻着手里林时新递给他的“北大荒五常大米生产基地科技创新研究报告”。“我保送a大的材料里面就差一个‘科技创新’类突出贡献了,做完这个报告,保送资格就稳了。”林时新默默观察他的表情,内心忐忑道。“那我能去吗?我看你这次要去的地方又很偏僻,通讯还是不畅吧。”齐斐然道。“你才是真正的高三备考生呢,只一个奥赛一等奖还不够把你保送进去,又不是省级优秀学生,成绩也是这半学期才上来的……”林时新越说齐斐然越郁闷。“就俩星期,很快就过去了,你好好复习,每天我都会给你打电话。”林时新安慰道。“什么时候去?”“明天早上。”齐斐然没想到这么快,他抱住林时新:“那你今晚别回去了。”林时新推开他:“不行,我得回去装好行李啊,明天一早就出发了,而且……我要坐很久的车呢,身上不能有伤。”齐斐然有点儿生气,这消息也不知道林时新是什么时候知道的,告诉他就已经箭在弦上、不得不去了,他呼吸粗重,凶狠地说:“那让我亲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