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番话说出之后并没有带来热烈的回响,而是一片静默,直到牛奔和祝英台两人上前从花木兰手中接过了虎符。从程序上来看,这样做毫无问题。军中崇左,牛奔是漠北城来的客军,于是拿了右侧虎符。至于祝英台,说实话,没有人想到过会是这样的结果。几百年发展,此时的主簿职能已经发生了极大的改变,至少在军中,已经成了默认的二把手。至于是不是有实权,得看一把手愿不愿意放权。但如花木兰这般将幢主大印都交了出去,完全就当起了甩手掌柜的人也的确不多见。如果以最坏的方向设想,祝英台这个才在金汤城生活了不到一年,还没有完全排除蛮子奸细身份嫌疑的外乡人,完全有能力现在就号令军队绕开主官进行清洗剿杀。这种信重,就等于是在说,我的身家性命就交到你手上了。从情感上讲,没有人接受的了,毕竟祝英台是一个只有十几岁的黄口孺子,天知道在战场上会捅出什么篓子。军令如山倒,并不会因为抱怨而改变。无论如何,祝英台成为了城内集军|政两权于一身的人物。而且只要花木兰还没咽气,就不用担心阳奉阴违的事情发生。无论设想有多好,理论都要进过实践检验。民间俚语把这个叫做是骡子是马,拉出来溜溜。城中已经准备好了秘密武器,但是戏还得做足,比如说在黄昏偷袭前先去叫阵,最好是输上那么一两场,助长一下蛮子们的骄气。这个计划是祝英台在军议上提出来的,全票通过。而计划的执行人选则是花木兰挑定的,也算是变相为祝英台做事兜底。除了一些军中高层,没有人知道花木兰正在养伤,原本浮躁的士气在花木兰坐在角楼上饮茶之后迅速的平定了下来。升斗小民的心思就是如此单纯质朴,他们固执地相信只要当官的没跑,这城里头就该是安全的。淡定地喝完了茶碗里装的药之后,花木兰挥手叫来了一个短兵亲卫,吩咐道:“你,来来来,去把主簿给我叫来。”前来送药顺带着监督喝药的秦远此时正在收拾茶具,闻言叹道:“英台被你连累得水都顾不上喝,必定是不会来见你的。你给老夫听好了,英台不似你这个没出息的,已被老夫收为弟子,承续这岐黄之道。你要是赶把她累着了,老夫定让你好看!”“秦师,您还要让我好看啊,今儿个这药已经够苦了。您老宠英台是一回事,干嘛老折腾我啊。”见着老人要怒,花木兰赶紧讨饶:“得得得,算弟子没说,是弟子不争气没有承袭衣钵,可弟子好歹把英台给松了过来不是。有话好说,千万别扎大针。”遭了花木兰这一番抢白,秦远的胡子更翘了,狠狠一甩袖子:“你别在那耍无赖,休想给老夫我混过去。我来问你,你明明只是伤到了胸前几根骨头,又不是脑子不清醒了,为什么要把指挥权放给英台,她今年还不足十五岁。”花木兰缓了一会儿,在秦远严厉的目光下不得不开了口:“她天赋很好,又是一副针不扎在自己身上不知道疼的性子,主动给她加加担子可以省我很多麻烦。再说了,十五岁又怎么了,我第一次当斥候深入蛮子占领区三十里时也才十六岁。”花木兰这番解释并没有让秦远信服,而是更加愤怒。“你这套说辞应付别人或许是够了,但是应付老夫我还不够。让我来说说你是怎么想的吧。”花木兰做了一个请便的手势。“你觉得自己会死。”这是一个惊人的论断,花木兰却并未出言反驳,只是点头示意秦远继续说,自己将视线投到了战场之上。六队队率曾洪,和她一同入伍,分在了同一个斥候队,只不过花木兰为长,曾洪为普通小卒。花木兰升任的时候也没忘记拉了这个老兄弟一把,于是从属关系一直延续到了现在,而且还会继续延续下去。之所以选他,是因为当斥候别的本事可以没有,但佯败诱敌的本事却不能不学好,老斥候就没有一个不会这个本事的。因为不会的斥候已经在战争中成了最早的牺牲者。看着曾洪被柔然的人打翻下马,在城内的弓手掩护之下才狼狈逃回城中之后,花木兰抚掌叫了一句好。指着城下那些叫嚣的柔然蛮子们笑道:“秦师您瞧瞧,我的兵演的还不错吧。”秦远冷哼一声,没有理会花木兰的打岔,捋了捋思路继续说道:“你觉得城破在即,你大限将至,你又是个会顾及她感受的,定然不会强制把她送往漠北城。所以你想了一个折中的法子,以历练为由,将指挥权交给了她。待城破之后,你为城主自当拼死力战,而依军法,英台这个代理者就得以保全性命为先,去漠北城向都护汇报城破详情。这样,你就能达到暗中保护她的目的。老夫这么说,对也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