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若挑了挑眉,掏出一锭银子给她:“买辆车吧!反正你家里也用得着。”“可别再乱花银子了!车子咱租一辆不就完了么?”凝香心疼银子,见识过她的脾气,生怕她真买车,也不及多说两句,逃跑似的放下东西就跑。思若当然还没玩儿够,四处张望,街道正对面是一处灯红酒绿之所,牌匾上提着龙飞凤舞的几个大字,思若恍然大悟,原来这就是大名鼎鼎的快活林。先前表哥们都骗她说快活林是个品茶吟诗的雅座,现在才知道,那是家青楼!难怪那几个家伙每次去快活林,都不带她。忽然想到会不会在此处遇到几个表哥,忙用扇子遮住脸,低了头坐下。还没坐稳,就不知打哪儿飞过一个东西来,狠狠地砸在桌子上,桌子本就不结实,一下子散了架。她一下子从椅子上跳起来,定睛一看,是一个白白净净的文弱书生,满嘴是血,半晌爬不起来。紧接着几个大块头的护院跟出来,不论青红皂白抬脚就往这书生身上踢,那书生穿白净柔弱,哪里是这些人的对手,招架不及,身上一件素净的灰白色袍子,转眼便脏得不成样子。面摊儿老板突遭横祸虽然憋屈,但也不敢多说一句话,只埋头偷偷收拾。那面摊儿上的客人早跑光了,若不是这些人挡住了她的去路,她也早该溜走了。怕也跟着遭殃,她便用扇子挡住脸,缩在自己买的东西旁边,头也不抬。一队巡逻的捕快从远处列队而来,那些大块头护院立刻停手,飞快地散开,都往快活林里头去了。留下奄奄一息的书生躺在地上呻吟,捕快往前头那个路口转走了,面摊儿老板这个时候活过来了,上前便抓住那书生,骂道:“都是你干的好事!赔钱!”思若往前两步,将书生从地上扶起来,那家伙也顾不得自己麻烦缠身,只哭着冲那快活林里喊:“素烟!素烟!”“都什么田地了,还挂念着里头相好的粉头子!你这后生也是个废物!”面摊儿老板指着他的头骂道,“你是宁可去便宜那些粉头,也不愿赔我的钱吗?”说着,举手便要打。思若忙拦了一下,笑道:“老板,和气生财嘛!一点儿小事而已,又何必闹成这样?好好的做生意不比什么都强,要是惹上官非就不好了。”那老板看了看被砸得乱七八糟的摊子,气不打一处来,又看那书生只是怅然地看着对面的快活林,丝毫没有要搭理他的意思,便摇头道:“看来我是得把他送到官府,就算讨不到银子,也关他几日!这种人,我见多了!”思若笑了笑,打包里摸出十两银子递了过去,笑道:“都少点儿事儿,我替他赔了。”面店老板得了这么一大笔钱,自然喜笑颜开,千恩万谢赶着收拾去了。“兄台!”那书生忽然转身过来,扯住她的袖管哭道,“我乃梧州人氏,家中在梧水河畔有几亩薄田,还有一个老宅子,因没将田契带在身上,故不得变卖,兄台若是信得过,可否借五百两银子给我?一月之内,必将田契、房契、地契一同奉上。”“别信他!”面摊儿的老板凑过来嗤笑道,“这小白脸在这快活林里也住了半月了,从昨儿个起在街上见人就说这话,谁信呢?定是欠了这快活林里的快活债,坑蒙拐骗来了!”思若见那书生倒也有几分气质,便问:“你要五百两做什么?”“里面的老鸨子说,如果今天没有一千五百两,便要将素烟姑娘卖给别人!”说着,他哭了起来,“他们收了我的一千两,却不愿意放人!”和这些人算账,无异于背着银子追贼。朝廷命令禁止官员宿娼,可这快活林依然能在天子脚下称霸那么多年,定然有些硬背景,这书生恋上一个风尘女子竟也如此痴情,倾家荡产也在所不惜,倒让思若生出几分同情来。摸了摸已经明显瘪了的荷包,无奈道:“我说你也是的,怎么不早点儿来找我呢?”“啊?”对方一时没听懂,反问了一句。“我先前确实拿得出五百两,可如今都花光了。”她用手指了指身边那一大堆东西。“兄台不愿帮忙,走开便是了,何故如此消遣在下。”那书生自觉受了羞辱,用袖子擦拭了嘴角的血,踉跄着一步步往前去了。思若也很是懊悔,他说的都是实话,心里也有些懊悔,早知道就不那么挥霍,至少还能成全一桩好事。财去人安乐(中)思若连着吃了三碗牛肉面,凝香仍没回来,她便打着饱嗝站起来,刚转了个身,只见那书生又踉跄着回来了,这一次,满脸是泪,捂住胸口,身后跟着个书童,两个人只往快活林中去,却被护院拦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