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后来他才明白,为何那小小少年能在宫内自由出入。抚远大将军的独子,在还未出生时国师便推算出其命格百年难得一见,若为女儿身更是贵不可言,因此那小小少年自出生起便有无尽荣宠。可也正因背负那所谓的‘至贵’命格,那明媚少年才会落得那样的下场。恍惚间,似乎感觉到那人又活生生站在眼前了。“重、重华……”手腕被抓住,穆知离愣了愣,随即猛地甩开手,退开两步。月白瞬间清醒过来,自知失礼,张了张嘴,半晌才道,“抱歉,我错将公子认成一位故人了。”原以为他的失礼之举会惹得穆知离大怒,不料穆知离并未动怒,只是有些疑惑。“想来那人在你心里很是重要的,但既已是已故之人,便该早些放下。”闻言,月白双目圆睁,一瞬不眨地紧盯着穆知离,“我记得并未与公子提及过,公子如何知晓他是已故之人?”穆知离别开眼,怅然道,“故人故人,可不正是已故之人么……”月白将信将疑。忽然房门处传来响动,抬眼望去,有一颗脑袋探了进来。穆知离走过去,将门打开,门口站着一位身着墨色里衣的男子,身形挺拔,身量与月白相近,比穆知离要高一些。明明是成年男子了,可开口说话的语气却与稚童无异。“七哥哥,听说你带了一个人回来,被大哥罚了,我就是想看看而已……”俊朗的面容上是憨厚纯真的傻笑,任谁瞧了都会心软。“听谁说的?”那人小声道,“青叶说的。”穆知离无奈叹气,将人拽进屋里,此时月白也走了过来。打了一个照面,那人便吓了躲到穆知离身后。“鬼鬼怕、怕……”穆知离并未心软,将缩在身后之人推了出去与月白相对,“五哥,你仔细瞧瞧他,究竟是人是鬼。”被人当面说是鬼,可想而知在别人眼里是有多么的面目可憎,月白心里很不是滋味,可无意窥见穆知离的神情,他又释然了。至少有一个人不将他当鬼怪,不嫌他丑陋。来人正是五公子穆晋。起先穆晋很是恐惧,又要往穆知离身后躲,穆知离不让,而月白也站着不动,穆晋怯怯瞄了几眼后才大着胆子伸手去摸月白的手臂。摸了两下,穆晋放松下来,扭头看穆知离,欢喜惊呼道,“是人诶,他不是鬼!”穆知离但笑不语。确定月白是人之后,穆晋也不像先前那般害怕了,围着月白转了两圈,敢直视他的脸了。“你疼不疼?”听着虽是童言稚语,可眼底流露出的关切之意却不假。月白拱手行了一礼,郑重道谢,“多谢五公子,属下并无大碍。”穆晋一脸茫然,也学着月白拱手行礼。月白下意识看向穆知离,穆晋也转身看穆知离。月白做什么,穆晋便做什么,穆知离忍俊不禁,心下有了主意。“五哥,你瞧月白这般可怜,可世子不喜,他无处可去,你可愿收留他?”穆晋绞着手指,表情带有几分失落,看看穆知离又瞧瞧月白,随即笑了起来。“他们嫌我傻,除了七哥哥与青叶,无人肯陪我玩,他若是愿意陪我玩,我自是愿意的……”故人穆晋本是嫡子,其母与如今在位的西越王一母所出,乃王族大公主,亦是穆九霄的原配正房,若不是几年前穆晋意外变得痴傻,如今定安侯府的世子不会是生母早逝由嫡母抚养长大的穆斐。几年过去,穆晋未见好转,大公主似是心灰意冷了,渐渐对穆晋这个亲生儿子亲近不起来,现下几乎是不闻不问,反倒与穆斐更像亲生母子。穆九霄不止一个儿子,早前宠爱穆晋这个嫡子,因那时的穆晋聪明能干,可如今成了这副痴傻模样,穆九霄待穆晋也不似从前了。但穆晋嫡出的身份摆在那里,虽说如今爹不疼娘不爱,侯府上下也无人敢苛待。穆知离入侯府不久,青叶也易容混进侯府来到穆知离身边,穆晋时常去离苑,久而久之,关系自然不一样了。青叶对这位五公子心生怜悯,对他自然比别人多了几分耐心,而穆晋也喜欢与青叶待在一起,时常缠着她陪他玩耍。如稚童般纯善的穆晋也只与穆知离与青叶亲近,穆知离提出让月白留在他身边,穆晋自然是欢喜的。自那夜见过后,穆晋每日来月白这边,有时带一些吃食,有时带一些孩童喜欢的小玩意儿,月白的日子倒也变得有趣许多,只是自那晚之后,七公子便不曾出现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