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念俱灰之下,陶令华想着随便找个地方落脚算了,等到过些年,两赵忘了自己再回老家。这辈子就算欠了赵家兄弟的。但还是恋恋难舍,走到邱家门口远远张望,看到赵华进出,心似刀割。盘桓了几天都舍不得走。
眼看着留下也是无益,只得动身南去。走到城门口的地方,忽然发现街边一个女子在路边呕吐不止,形状狼狈,但是眼熟,细细一看,原来是芳叶!
陶令华想了想还是上前问道:“你没事吧?”
芳叶抬头,满面羞惭。
两人相对无语。
半晌桃叶才说:“公子,我,我怀孕了。”
陶令华苦笑一声,他早就想到可能会有这种事。思量半晌说道:“我要找个地方安身,你若愿同行,就结个伴吧。孩子你想打掉还是生下来?”
芳叶神色憔悴地答道:“我问过大夫了,说我身体不好,用药打掉会连命都丢掉。所以……”
陶令华又苦笑道:“走吧,反正是我作孽。等孩子生下来我养,你愿意走就走吧。再别去做人妾婢,找个平人嫁了吧。”
芳叶低头应道:“是。”
赵泰回京,兄弟两个一起去找穆启,穆启正在听穆平回话,急的满头是汗,人报赵家兄弟来到,穆启也顾不上骂穆平,忙起身,这时候再分彼此就是傻子了,先把人找到要紧。
赵泰大步冲进来,一把把穆启提在半空,恶狠狠道:“陶陶呢?”
穆启垂头丧气道:“丢了。”
赵泰急的抓住他手臂一用力,只听轻微的:“咔嚓”一声,穆启的手臂竟然折断了。三人都很吃惊,穆启立刻就痛的说不出话来。
赵华连忙上前给接骨,虽然接的及时,但是毕竟是断了,穆启还是萎靡的很,又恨赵家兄弟和自己抢人,又恨自己把人丢了,也没好气,不欢而散。两家各自派人去找,还派了人去陶令华老家去找。
赵泰每次有空就去穆府骂人,赵华只好劝着,一边继续寻找。穆启本来就沮丧不止,妻子过世,留下个几个月的儿子,每天哭的烦人,也怕保姆奶娘们不好好待儿子,还要分心出来去看,朝中事物也不能耽搁,只是开始手臂断了歇了几天,以后就带伤依旧去上朝和公干。
陶令华逃出京城两日后,赵兴来报:“大公子,有消息了。”
☆、芳嫁
徐州,是个南北交界、水陆舟行之地,客商云集,热闹非凡。刚过二月,春色尚薄,却忽然下起暴雨,一连下了几天,寒气逼人,到处泥泞不堪,是以街上行人稀少。就是不得不出门的也是一边缩头缩脑地打着竹伞,穿着钉鞋乱踩,一边大声咒骂着该死的天气。
这种不宜出门的天气,却有个形容俊俏的十八九岁年轻人夹着一叠厚厚的纸打着伞匆匆而行。
华祥布店的老板邱会笑着叫住他:“陶小哥,又去给庙里送经卷啊?路上不好走,还是改天再去吧。”
陶令华回笑道:“不行呢,等钱用呢,我妹子身体弱,大夫说要补一补。我赶着送去凑了钱好回来买些鱼和肉。”
邱会连忙出去拉住他,硬拉进店里来:“只几百钱而已,我先垫给你,回头你再还我就是了。山路泥泞,你要是摔了,你妹妹娘两个可靠谁呢?还是改天去,先进来喝碗热茶吧。你看你脸色都青了。”
陶令华不好意思地笑笑,应了,落了座。不一会邱掌柜就端上来一碗热茶给他,这地方的茶却不是泡了茶叶的茶水,确切来说是叫“茶面子”,是把面粉用油盐炒过收起,吃的时候就用开水冲一下就行。
邱掌柜这个“茶面子”却与众不同,还加了芝麻粉和糯米粉,软糯醇香,滋味无穷,陶令华很喜欢这种东西,又当茶又当饭,还很香,喝一碗都不用吃饭了。他自己有时候也学着做给芳叶吃,但是不常做,芝麻很贵,而钱,总是很紧。还好最近找了几份写对联字画的活计,对陶令华来说,还算轻车熟路,又不是什么需要十分精致的名人字画,只是普通百姓人家需要的,还做的来,收益也算好,就是日子还浅,攒的钱不多。就是这活计也大部分是邱掌柜介绍来的,心里着实地感激他。
吃过了茶面子,邱掌柜悄声道:“你上次不是托我给你妹妹找个人家吗?我找了,西街上茶叶店的胡掌柜要续弦,但是这孩子,毕竟不是人家自己的,你看……虽然没明说,我猜着人家是不愿意把孩子也带过去。”陶令华初到此地,只谎说和芳叶是兄妹,投亲未遇,就落了脚,但是还没入籍,毕竟还不知道将来如何,先这样凑合着。
见邱掌柜这样说,低头想了一下就回说孩子留给自己带。其实都不用想,他和芳叶早就商量好了,孩子留下。
芳叶一个女人带着个拖油瓶嫁人,前途堪忧,还是他自己留下吧,反正他以后也不打算娶妻,一个人把孩子带大就行了。
可毕竟孩子还小,离了娘是最苦的,但是思来想去并没有权宜之计,只得商量着等孩子断奶了再说。
邱掌柜笑道:“那胡掌柜你也认识,我和他是从小认识的,这个人性情还挺好,家里也过得,就是老婆死的早,我看挺合适。”
陶令华点点头,这件事有邱掌柜帮忙,想必错不了,芳叶终身有托,自己也算卸下了一点负担,可以带着孩子平静地过一生了。想起过往种种,心里忽然像门外的大雨一样冰寒,嘴里泛起苦涩滋味,不想再多说,连忙起身告辞。邱掌柜拿了一吊铜钱过来塞到他手中,又塞了一罐子做好的炒面,陶令华感激地接过,告辞出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