奈何黄氏根本不领情,她接连递了三封信,都被身子不适,不易奔波为由给推了回去。后来待黄氏生产,她又听说,苏朔北体弱多病,更是怨念。那一遭,是把老太太得罪狠了。
“哼,她一个儿媳妇儿哪里有不听婆婆话的道理!你且放心,若她再不听话,我便叫之合整治她,之合为人虽冷淡些,但却是个孝顺的。”老太太道。
赵氏听此,才放下心来,又与老太太说叨了几句苏如絮的事,才退出去。
一边往凤栖梧走,赵氏一边在心里打着算盘,如今确保了老太太的支持,下一步便是要抓黄氏一个错处,叫她再难跟她提管家的事。
若是老太太以为,她听几句保证的空话就能安心,便是想的太简单了。这管家的钥匙,她便不信大房就不惦记!纵然黄氏不必贴补娘家,苏芷晴的嫁妆她总是要备下的。谁不愿自己的女儿风风光光的出嫁?谁不愿意女儿在娘家硬气,不受欺负?若是夫君赚不足,自然就得想办法从别的地方弄来些。
第二日天还未亮,苏之合夫妇已起了床,黄氏替苏之合整理了衣衫,轻轻叹了口气。
苏老太爷的头七未过,还是热孝的时候,按理哪怕是苏家的爷们儿也不能轻易出门,只这一遭事非同小可,是以苏之合得避开诸人,早早去见刘芳。
因了是去别人府上做客,苏之合并未穿孝服,而是一件素白对襟长衫,里头贴身穿着棉衣,看上去倒是比平素里更显得结实了。
“夫人不必担心,刘大人是个直臣,必会查明真相。”苏之合道,“黄将军早年带兵,战功赫赫,被圣上所忌讳,是以调我入京任侍郎,做了个行伍里的书生。这些年我如履薄冰,不敢多与军中新秀接触,如今看了,却是错了。且看今日,沧州兵营再无相熟之人,否则也不至于做了这睁眼瞎。”
“朝中事,我一个妇道人家不懂,但由且记得父亲早年说过的话,为将者,将在外可不受君令,然及至朝野,当分毫不逾距,或可安然百年,无愧于心。他说这话时我年岁尚小,如今听夫君这般说,竟是突然想起来了。”黄氏取了箱子里一件雪貂皮披风,给苏之合披上,又理了理男人的领子。
“岳父为人处世,都是有独到之处。”
二人说罢,黄氏披衣送苏之合出门,及至门口,苏之合才回身道,“外头风大,夫人请回吧。想此番去,怕是得晚饭时才能回来,若有变动,我会派人回来说去。”
“你且放心去,家里事,我都晓得,不必多虑。”黄氏骤然笑起来,斜倚在门前朝苏之合挥了挥手,苏之合转头离去,徒留下一个背影,渐渐融进满院未化的新雪中,消失了。
及至苏之合走远,黄氏才敛住了笑意,眼里也带上了一分倦怠,家里这一摊,同样是一场硬仗啊。
回了屋,黄氏已没心思再睡,干脆自个儿点了灯起来,换好了衣服等着。外头伺候的玉盘被惊醒了,今天问了一问,黄氏坐在灯前看书,打发她自去休息。隔了一会儿,薛妈妈起了,才发现老爷早就走了。
“奴婢也是老了,竟是睡得死沉,一丁点都没听见啊。”薛妈妈一边自责,一边哀叹得看着黄氏,“太太怎地也不叫老奴一声,这黑灯瞎火的……”
“你这老货,合着反倒怨念起我没叫你来了?真是该打。”黄氏笑道。
薛妈妈跟着笑。她在这府里资历最老,却因了是黄氏身边的人,与其他各方间的境况都愈发微妙起来,连老太太待她都不似从前了。薛妈妈心里不是不忐忑,待黄氏也比以前还上心了几分。她已是铁板钉钉的大房的人了,可不能再得罪了主母啊。
待黄氏重新洗梳完毕,老太太房里的青鸾就到了。
“给大太太请安。”青鸾进屋里给黄氏见了礼,眼神扫过房间,便发现苏之合不在,眼里露出一瞬间诧异和失望,随后道,“老太太方才起了,说之前几日因了家中事忙,便没叫太太们和老太太一起用早饭。几个太太成天儿的不见,难免就有些误会,日后早上一起吃,也多些了解。”
黄氏听了,挑眉一笑,道,“我知道了,还请青鸾妹妹替我谢过母亲,这般有心。”她说着,打量起青鸾来。
今日青鸾梳了个飞仙髻,几根珠钗上零星点缀的珍珠虽都不大,但却色泽柔润,衬得青鸾面如皎月,加上那素淡妆容,格外有清新脱俗之感。
这青鸾倒是摸准了苏之合的喜好。
黄氏在心头暗嘲,可惜不过是抛媚眼给瞎子看罢了。
挥了挥手,叫薛妈妈给了青鸾一点打赏,黄氏突然间感到一点疲惫,这样的日子也不知何时是个头。
这边厢太太们都去了老太太屋里,孩子们却都还在睡着。苏芷晴醒来时,天已是大亮,她缩在被窝里听外头零星脚步声。
隔了一会儿才慢悠悠爬起来。
早餐是在自己屋里吃的,两样面点,一碗稀粥,一样糕点,简简单单的,胜在清净。用了一半时,苏芷晴听素月说,黄氏早上与老太太一起吃的,用过了之后,二太太三太太便各自回了房,只黄氏还留在那儿。
怕是又在挨训了吧。苏芷晴撇撇嘴,心里暗道,飞快将早饭吃了,开始考虑要不要装病把黄氏捞出来。
“林姨娘那儿如何了?”苏芷晴又想起此事,问道。
“早上派人来说已去抓了药,给杏儿吃下了,今儿早上再叫大夫来看看。”素月一边说,一边把桌子上的残羹撤了,外面便传来一阵熙熙攘攘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