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茗看了看外面阴沉的天气,咬牙从柜中取出一件银灰色毛领的大氅,追了出来,正看到燕承启吩咐人将一红木漆箱子抬上马车。
楚茗逼着自己不去想那里面到底是什么,只是抖开那件大氅,温柔地道:“外面天气冷,你披上罢。”
燕承启眼睛咕噜噜地转了转,撒娇似地道:“予玥,你给我披上罢!”
说完照顾楚茗似地微微弯了腰,一副乖张的模样。
楚茗捏紧了毛领上柔软的毛,几乎要咬碎一口银牙,咬得腮帮子都泛着酸意,最后还是挨过这一阵疼痛,伸手抖开了大氅,披在燕承启肩上,又找出领口的绒带,为燕承启系了个结实的结。
“好了,”楚茗眉眼弯弯,只是脸色有些苍白的过分,“我的夫君今日也一如既往地俊俏呢。”
燕承启挺起腰板,眼中带笑:“那是!本宫什么时候不俊俏过?你不知道,以前我小的时候,母后抱我出去,宫妃们都抢着……”
“好了,快走吧,别误了时辰。”楚茗开口打断他,伸手推了他一把。
燕承启顺着这股力道回了头,走向马车,踩着脚踏掀开车帘。
他终是忍不住回了头。
他这一辈子都忘不了楚茗那个背影。
孤寂的气息那么浓,一身青衣独自缓行在残雪之上,步伐似乎有些蹒跚。
燕承启用了好大的力气才逼迫自己回过头。
他以为这是和太傅最后一场酒宴,今日去便要同太傅断个干干净净,从此便一心待一人,同楚茗好好地过下去,心里不必压着那样多的歉疚与不安。
可是他不知道,这个回过头的决定,让他痛了一辈子,也让楚茗痛了一辈子。
楚茗在自个儿的书房批着折子,看到一道不同寻常的折子。
折子上竟然奏禀……七皇子燕腾青在绥城,敬州,泷城等多地密谋练兵,在匈奴之地暗自购买战马,还勾结边疆驻守的兵马大元帅李慎,与其举止亲密,多行酒席,宴会之乐,交往甚密。
……这可是件天大的事情。
楚茗用朱笔立刻批奏急阅,将这折子放在一边,准备一会儿就送给小厮带进宫去,腹中的疼痛愈演愈烈,他根本在椅子上坐不住,一股浓浓的疲倦扑面而来,席卷了他全身。
楚茗离开了书房,颓然地倒回寝殿床上,心里漫上一阵又一阵的孤独和空虚,心里像是漏了个口子,大风穿透,吹得他心底凉成一片。
他刚刚多想将他留下来,将他的手放在高隆的腹部,告诉他,他们的孩子要出生了,央他留下来,陪着他,不要去陪他的心上人。
可是他站在什么立场来要求他?是一个即将离开的妻子?还是他孩子的爹爹?亦或是同床共枕过之人?
一开始便是输了,无论如何也赢不回来,自始至终,不过是一个骗局,一个编造的梦境,一个可有可无的影子。
一个错付真心,自作多情的影子。
楚茗简直想要放声大笑,他感受到腹中的坠痛拉扯着,像是一把钝刀用力地磨开他的血肉,从里面汹汹而来,他一点招架之力都没有,甚至连喊叫的力气都失去。
他伸手安抚了一下肚子里躁动的孩子,感受到那里微高的温度,孩子的踢打透过指尖,传进心里。
他以为只是像前几日那般痛过一阵子就好了,便索性躺在床上,盖好被子,连午膳都吩咐拿下去了。
他这一觉睡得极其不安稳,是被一阵又一阵绵长针扎般的痛楚痛醒的。
他手下的腹部坚硬如一块盔壳,一直向下撕扯的痛楚终于让他有些恍惚地意识到……
自己这是要生了。
楚茗扯出一个笑来,问道:“难道你这么快就要爹爹带你出来见见这人世吗?……可这人世间……多的是尔虞我诈,花言巧语……也许,你会怪爹爹带你来到这人间走一遭的。”
他难耐地在床上僵着身子,想要挨过几波疼痛,到底他也是身为男人整整二十四年,位列重臣,做了二十四年的公子如玉陌上才子,到底是放不下这个面子如同夫人一般嘶喊呼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