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房间里,只有从窗柩里露出的几缕晨光,飘到身边人的身上。模糊了他的身形、面容、声音。
“子辕?”
“嗯,我在。”
她没听清,也记不清自己刚刚有没有说话,又迷迷瞪瞪怕是梦境:“你回来了?”
“我回来了,佩兮。”
姜佩兮看了他好一会,才确认他真的回来了。
周朔回来后对她很照顾,也很顾着孩子,他的耐心细致获得了阿青的称赞。
姜佩兮别扭地拿过阿青做了一半的衣服,往上补针。
周朔看向她的眼神里有诧异:“买些现成的也罢了,何必亲手做?”
“绣两针,也是我做母亲的心意。”
于是周朔也装模做样地往衣服上补针,一副很认可她话的模样:“这是我的心意。”
阿青无语地看着他们,将给孩子做的衣服全数抱走,生怕被他们两个糟蹋完了。
周朔有些无措地看她:“陶女使生气了?”
“她最近是有些脾气,不用管。”
无论是孩子在肚子里,还是孩子生出来后。周朔对孩子从没露出过不耐,他总是那么耐心温和,以至于姜佩兮忘了孩子是怎么来的。
忘了周朔在那晚醒来后,有多么的生气。
姜佩兮看着不发一言的周朔,收回了拉着他衣袖的手,她护住自己的小腹,坐起身,不自觉向后退去。
“这是我的孩子,你没资格决定他的去留。”
看到她的防范,周朔愣了愣。
他的权衡利弊、思虑斟酌,此刻一个字也说不出,他不由一叹:“我没说不要。”
姜佩兮冷笑:“你没说吗?你这叫没说?”
“你既然不要,和离后我也不会让孩子麻烦到你。我会和阿姐说,这是我的孩子,与周氏无关。你不用担心江陵的责难。”
世家的制服多宽袍大袖,周朔穿的常服,衣袖不大,但落在被子上也叠了几层。
姜佩兮目光下落,看到他的袖子,袖口上是银线绣的纹路,“你另娶后,你们的孩子仍是你的长子,我碍不着你们。”
一时静默下来,姜佩兮等了很久,才等到周朔淡漠的声音:“姜郡君来宁安,就是为了和离?”
“不然呢?”姜佩兮对上他的眸子,黝黑深沉的眼眸像是深不可测的海底,里面没有光,不是她喜欢的地方。
“我已经答应和离,也已说服主君,我们会和离,只是需要再等一等。等宁安的事情结束,我就会着手这件事,总得两家相商后,我们才能和离。”
姜佩兮皱眉,“有什么好商量的?我把渡口给你们抵当初的聘礼,你们也亏不到哪去。要是不够,我再回江陵问我阿姐要就是。”
“不是聘礼的事。当初姜周两家联姻后,有不少商贸往来,现在和离,那些商贸该怎么分,停或继续,都需要商量。”周朔默了默,他不太愿意提及这些。
不太愿意承认他们婚事背后有多少交易,然而终究无法搪塞。
“还有京都的拥储,陛下这两年身子越发不好,但储君之位却一直空悬,姜氏与周氏是继续合作,还是各自为政,这都需要商量。”
姜佩兮有一瞬茫然,这些她从不知道。
她一直以为周氏看上她,是想借她的身份抬高周朔,阿姐是为着丰厚的聘礼答应了建兴。
她从不知道周氏与姜氏这场婚姻背后,还有京都拥护立储的交易。
今年是天翮五年,龙椅上那位六年前被江陵与阳翟扶上帝位。
姜佩兮曾听阳翟的裴主君讥笑这位帝王:“没什么出息,比上一个差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