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用力皱眉,“你不回去,在这里做什么?”
丁灵胡乱道,“我去祠堂也是做工,在大人这也是做,说不得大人高兴了赏我,还能多得二两银钱——”她说着被自己逗乐,“大人好歹赏个脸,吃些水。”
男人一瞬不瞬地盯住她,不知听懂没有。
丁灵拉他起来,身后塞两个枕头,端水喂他,“大人烧得厉害,吃些水。”
木匙抵在唇边男人才有反应,“什么水?”
丁灵无语,“水……能是什么水?”
男人虽然靠着,眼皮却不住往下沉。他的反应极迟钝,木匙抵在唇边半日才知道张口,又要半日才知道下咽。丁灵也不催促,慢慢等着。
男人渐渐昏沉,温水含在口中不知吞咽,呼吸一错便咳呛起来,瞬间咳得脸红头涨,身体蜷缩,昏乱间不能控制平衡便往下滚。丁灵忙放下水碗一手拉住,下一时便觉滚烫一个身体倒在自己怀中。
男人额角抵在丁灵颈畔,犹在奋力地咳,烫得灼人的气息穿透衣料,一下接一下凶猛地砸在丁灵心口处,在那里熨出一层接一层的寒栗。
丁灵身不由主抱住他,手掌心贴住男人发颤的脊背,低声宽慰,“没事……别怕……”
缺一半
男人极轻地“嗯”一声——仿佛回应,又仿佛只是昏乱中无意识的呢喃。
丁灵犹在喃喃自语,“别怕……没事……”忽一时大力袭来,冷不防被推开,怀中瞬间冰冷。
男人直挺挺坐着,大睁双目瞪着她,“你怎么在这里?”
丁灵仿佛被人从一个温暖的幻梦中强行拖出来,又兜头浇上一盆冰水,连脑瓜子都木的,迟滞地盯着他。
男人坐着,面上一丝血色也没有,唯独两颊飞红,口唇也是极鲜艳的朱色,若不是神情恍惚叫人生怜,此时看他,直如玉瓶生晕,好看至极。男人道,“你出去。”
“大人——”
“回去。”男人打断,“我没事,睡一觉便好。”
丁灵沉默。
两个人隔着一臂之遥,各自无言。
“那我走了,大人好生养病。”丁灵站起来。男人眼神发直,定定地望住她,忽一时身体摇晃,便如玉山倾颓,便委顿下去。丁灵大惊,抢上攥住他手腕,险险拉住,总算没叫他砸在墙壁上。
男人稀里糊涂便扑在丁灵怀里,身体前倾,面容便尽数掩在她心腹间。丁灵支撑不住只能顺势坐下,男人昏昏沉沉贴在她颈畔。丁灵拢着他,只觉掌下男人的身体抖个不住,如冰原寒蝉。自己被他贴住的地方却如被火烧,像抱着一个暖炉。
男人片刻的晕眩一过,咬着牙,顽固道,“没事……我没事……”他只顾念叨,慢慢失了意识,便往侧边倾倒。丁灵抱住,抬掌贴一贴男人颈后皮肤——比刚才竟仿佛更烫了。握住肩膀扶他躺下。
男人昏沉中手臂起舞,发烫的手掌心抵在丁灵心口,推拒的动作——仿佛深陷泥泞的困境,想要挣脱。
丁灵紧张地抿一抿唇,“大人?”
男人闭着眼睛,手臂前伸,用力抵着她,“别过来。”他又重复,“……别过来。”
丁灵握住他手臂,“大人,醒醒——”
男人听若不闻,被她握住便用力挣扎,挣一时终于无以为继,手腕下沉,软绵绵搭在丁灵掌间。
丁灵定一定神,将掌中发烫的一条手臂掩入被中。冒雨冲出去,到二门见容玖正同阮继余说话,如获至宝,“你可算到了——快进去。”
阮继余一句“大人严令不许入内”到嘴边又咽回去,心一横跟着他二人。容玖撩起帐子看一眼便急起来,“你们早干什么去了?”
阮继余耷拉着脑袋不敢应声。容玖握着手诊脉,“哪天染病的?”
“……应是前日。”阮继余道,“大人不叫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