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重的英语问他是不是遇到了什么困难,或许可以说出来。傅逢朝停步,抬眼望向前方神像顿了片刻,终于慢声开口:“我想知道,人死……还有没有可能复生?”他的嗓子有些哑,目光没有真正的落点,隐忍的哀伤全部沉在眼底。“当然,”神父笃定道,“我们的教义便相信复活。睡在尘埃中的,必有多人复醒——只有肉身才会沉睡在尘埃里,但灵魂不会。”灵魂不睡在尘埃里,总会再次醒来,无论以何种方式。傅逢朝不信教,他也不信神明,但若他的梁玦可以回来,他愿意从此做最虔诚的信徒。教堂的门忽然被人推开,傅逢朝回头。逆光而入的身影从虚渺到真实,就这样闯入他的视野里。梁瑾停步在那里,遥遥看过来。这一刻,神明惊醒。饮鸩止渴梁瑾看到傅逢朝,先是意外,犹豫着是该过去打声招呼还是直接离开,傅逢朝已经朝他走来。他顿住脚步,时间在沉默的对视间被拉长,傅逢朝因为脚伤一步步走得很慢,紧盯着他的眼里却似有暗流深涌。梁瑾心头一颤,傅逢朝在他身前停下,喉咙滚动沙哑声音问:“你怎么在这里?”“我下午没事,来这边随便逛逛。”梁瑾尽量从容地回答,看了眼前方,神明之下、尽皆朗朗,让他有些无处遁形。他勉强冲傅逢朝点了点头,不太敢看傅逢朝的眼睛,小声说:“回去了。”转身时却被身后伸过来的手攥住手臂,梁瑾惊讶回头,傅逢朝扫过他一瞬间慌乱的眼,松开手:“帮个忙。”傅逢朝皱了皱眉:“我可能走不了了。”梁瑾立刻反手扶住他。他扶着傅逢朝坐下,打完电话,在走道另边的长椅也坐下,等酒店的车来接。傅逢朝侧身坐着,垂眼漫不经心地敲着膝盖,看向受伤的脚踝处。天晚之后教堂里亮起灯,头顶一束落在他微低下的面庞上,光影交错轮廓分明,唯眼底神色难辨。梁瑾这样看着他,猜不透他到底在想什么,只觉得不好受,这种不上不下的情绪一直吊着,让人分外煎熬。“……你脚还伤着,为什么不在酒店里休息?”傅逢朝抬眼又盯上他,片刻才说:“不想。”梁瑾略无言,想着傅逢朝从前似乎不是这么任性的人。傅逢朝已经站起身,转身先走。“回去吧。”梁瑾一愣,刚还说自己走不了的人这会儿却又行动自如,傅逢朝双手插兜悠悠朝外走去,虽然走得慢,分明并无不适。他起身追上去:“喂,你……”傅逢朝回头,梁瑾立时敛声。傅逢朝没有提醒他这个语气都很像当年的梁玦。“走吧。”车还没到,他们走出教堂,停步在路边等。入夜以后起了风,吹得人躁动不安。梁瑾没话找话地问:“你脚这样,能一个人去参加婚礼?”傅逢朝反问他:“你很担心?”梁瑾:“……我随便问问。”傅逢朝却道:“我以为梁总不是爱多管闲事的人。”梁瑾只说:“你自己要是不在乎,别人说什么都没用。”
“那也不一定,要看是谁说。”“……”梁瑾确实有些搞不懂他了,索性闭嘴。傅逢朝却又问:“是我助理说的我要去参加婚礼?”没等梁瑾说,他道:“不是,参加婚礼是借口,是有朋友要在这边结婚,不过我没打算去,有点私事要处理。”梁瑾没问他是什么私事,本也不适合问。傅逢朝主动说:“托了梁总的福,让我发现有些麻烦必须得解决了,不然后患无穷。”梁瑾不解:“什么?”傅逢朝嗤道:“不能完全掌控公司太被动了,万一下次又有人跟你一样,设计拿着什么协议书来逼我签,我束手束脚只能就范,实在不痛快。”梁瑾瞬间语塞。云琴岛的事他其实也是算准了傅逢朝跟他叔叔不和,才敢赌一把,如果傅逢朝是华扬的实际控制人,未必没办法在一天之内凑齐那四个亿,他的这点手段也就没有用武之地了。“你怎么解决?”他没忍住还是问出口。傅逢朝看他一眼:“好奇?”梁瑾想了想,再次跟他道歉:“抱歉,之前的事情,确实是我手段不光彩。”“我说了既然做了就没必要道歉,”傅逢朝微微摇头,“算了。”车很快到了,上车后他们都没有再说话,梁瑾有些疲倦地靠进座椅里,看着窗外逐渐后退的海岛街景,慢慢阖上眼。他难得在车上睡着了,在傅逢朝的身边。傅逢朝转头看到他安静靠在座椅里的睡颜,目光停住。梁瑾睡得很不安稳,睡梦中眉心也微微攒着,浓长眼睫低垂,在眼睑下投下一片淡淡阴影。下颌绷紧不肯放松,像他这个人,时刻不得松弛。截然不同的气质,冥冥之中却有似曾相似感,并不只因为是所谓的孪生兄弟。梁瑾究竟是什么样的人,傅逢朝不知道,但身边之人给他的感觉,如果是错觉,未免太似真。那句不要招惹他与其说是警告,更如试探。他像是饮鸩止渴,一点微渺的希望,也想飞蛾扑火。车停下时梁瑾也醒了,睁眼对上傅逢朝直直凝着自己的目光,神思慢了好几秒,脑中空白,一句话也说不出。傅逢朝先移开眼,推门下车。“你哪天回去?”梁瑾跟下去,傅逢朝停步回头主动问他。梁瑾道:“明天下午的飞机。”“刚不是问我怎么解决麻烦,有没有兴趣一起去看看,可能得多耽搁你几天。”傅逢朝提议。有一刻梁瑾甚至怀疑傅逢朝已经看穿他,才会忽然转变了态度,做出这样的邀请。他应该拒绝的,但他也确实被诱惑了,拒绝的话到嘴边不想说出口。“我叫了车,八点到这门口,你要是愿意去,一会儿见吧。”傅逢朝说完先一步回房,留梁瑾自己决定。梁瑾深呼吸,也回了房间。他有些心神不宁,先去冲了个澡,从浴室出来看看时间七点多了。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时,他已经开始收拾行李,并且给秘书发去消息,说要再晚几天回国。快八点时,梁瑾出现在酒店大堂,傅逢朝已经在这里等他。“还有十分钟,车一会儿会过来。”傅逢朝闲适靠坐在沙发里,看了眼腕表,示意他也坐。梁瑾在另边单人沙发里坐下,想起自己似乎应该问一声,傅逢朝说的一起去看看,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