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上放着一尊南海观音碧玉灯盏。
高约20公分,莲花台上,立着一尊观音大士,手中净瓶的口部,为略显夸张的灯油口,也可以当成烛池,可插油灯芯,也可点蜡烛。
没错,它就是一座玉质灯盏,当然,估计没人真的用它来点灯。
整件器物通体碧绿,为一级碧玉所制,无裂无磕碰痕,品相不错。虽然还未上手,不过,看包浆和工艺,应该是清中后期的老手艺——圆雕柔和,透雕精细,观音大士面容慈祥,上品之作。
这件器物,如果开过光,没个十万肯定请不回去。
罗家父子一见面就拿出这件物品,想要干什么?
“罗叔,诺曼,这是什么意思?”卢灿笑眯眯看看罗家父子。尽管他有着“古董貔貅”的绰号,可没弄明白罗家父子来意之前,是不会乱收东西的。
“维文,上次与你聊天,你点醒罗家……”罗跃文摊摊手,没再说。
点醒?那天与罗跃文谈话之后,罗家没再就内部融资的事情提出质疑,第三天,就安排罗大伟送来首笔款项。
就为这个?卢灿摇摇头,“别!那是罗家应有的权力。我说那些话,也是有自己的用意的。”
说话的同时,他端起这尊造型雅致的观音玉瓶灯盏,迎着日光转一圈,“我只是不想维德拍卖四位创始股东闹出什么不和,让外人看笑话而已。”
他看得很快,又将灯盏小心放下,朝诺曼微笑点头,“我如果没看错的话,这尊大士是道光咸丰年间,西关成章堂出的货,挺贵重的。诺曼,收起来吧,带回家,水供和花供都行。”
“卢生的眼光果然锐利!”罗开来竖起大拇指,赞道,“请这尊菩萨时,店老板也是这么说。”
“成章堂?很有名吗?为什么我没听说过?”罗跃文在旁边问道。
卢灿看了他一眼,似乎真不知道,便解释一句,“南派玉雕中的一支,从康熙朝成章堂药店派生出来的一家玉器作坊,一直延续到本世纪三四十年代,出货质量和工艺都很好,在玉器行中很有名。”
玩玉器的大概都知道“南派玉雕”,可南派玉雕究竟有哪些代表,知道的人不会太多。
南派玉雕,多指清朝的岭南玉雕,集中地为羊城“西关地区”。
与北派、海派和苏浙玉雕的“师徒传承”不同,近代南派玉雕,组织更严谨。
早在乾嘉时期,羊城西关市场已经成行成市,有着规范的行市规则。
《西关纪功录》一书就有记录,道光朝时,广州玉雕业成立玉器行业的六大堂口——成章堂、镇宝堂、裕兴堂、珹福堂、崇礼堂、崑裕堂。
这六个堂口,即玉器行业的行会,各有分工。成章堂主营花件和光身碎件的制作;镇宝堂以制作玉镯为主,亦兼做光身产品;珹福堂以吸玉镯圈为主;裕兴堂负责零售,管理玉器墟和玉器摊档摆卖;崇礼堂专营开大料生产;崑裕堂经营玉石原料交易。
南派玉器行会有着严格的行规和学师制度——凡在广州从事玉器行业的,都必须先加入行会,严格遵守行规,谁不服六大堂口管,谁就别想在广州玉器行业里立足。
行会负责人称为值理,由行内德高望重者担任,每两年选举一次。
在技艺传承方面,成章、镇宝、珹福、崇礼四个堂口,可以带徒传艺,成章堂学艺期四年,其他堂三年。所谓三年学徒四年帮作十年出师,出师后就可以自立门户。
这种分工明确的行会组织,显然要比其他流派更容易推广玉雕技艺,这也是男排玉雕名家层出不穷的重要原因。
这件南海观音碧玉灯盏,就是清中后期成章堂的货品,材质、手艺、题材,都不错。
当然,这件玉器想要入馆,肯定不够,但如果上拍,还是很受追捧的。卢灿不打算因为之前提点罗家的一番话,就收下这份礼物……显得自己太小家子气。
他将碧玉灯盏放入锦盒,推给罗开来,“罗叔,真没必要!我和大伟关系很好,和诺曼的关系也不错,因为那么点小事,就收这么贵重的礼物……呵呵,我算什么?”
“阿灿,别多想,我请这尊大士,不是专程送你的。”罗开来笑着抬手解释。
“听跃文说,三月卢家准备大祭,这尊观音大士,是我请来敬奉在法会上的祈福灯,是我罗家对仙逝的老太太的一点心意,与你无干。”
这么一说,卢灿还真没法推辞。
这次大祭,卢家会在屯门青山禅院举行为期七天的半开放式法会。这种大规模的禅林盛事,一般都会邀请亲朋好友一起参与,共同沐浴佛慈。
罗开来这么说,也就是希望从他这里要一个参与名额……罗家既然参与,肯定会带供奉。这件碧玉南海观音大士灯盏,就是罗家参加法会的供奉。
这是给祖母和父母的法事供奉,怎么推辞?
卢灿只得合十致谢,“罗叔有心,我会安排请柬。”
温碧璃带人送来茶水,罗家父子重新落座。
有“供奉”一事缓颊,双方谈话的气氛,颇为融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