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聆音一声惨叫,冷汗就下来了,还不知死活地冲薛凌云哭道,“世子爷您别管我了……”
她不求还罢,一哀求,薛凌云眼里都要冒火了。他不明白叶长洲为何偏偏要跟一个无辜的弱女子过不去,竟然当街如此重责。薛凌云心一横,径直跪地,低声下气拱手哀求:“殿下要罚,可否给一个罪名,聆音她所犯何罪?!”
叶长洲见他求情,内心怒火腾然而烧,冷笑一声看着薛凌云:“呵……所犯何罪?”指着聆音寒声道,“此女无状,冲撞本王,其罪当诛!”
薛凌云愕然抬头,见叶长洲红着眼睛,俊美的脸充满暴戾,这哪还是那个柔弱娇美的十六殿下,现在的他与那青面獠牙的恶鬼何异?
原来,这人一旦得了势便是这副嘴脸,弱时摇尾乞怜,强时化身为兽。
薛凌云满心失望,耳中充塞聆音凄惨的哭喊,忽然觉得自己好可笑:错将一条毒蛇当做好人,用最真的心去暖他、爱他,这毒蛇苏醒后,自然是要暴露本性的。
“世子爷……聆音对不起你……”片刻功夫,聆音已受了五杖,奄奄一息地趴在地上,眼角流出的泪将地上打湿一片。
薛宓见两人对峙,想要劝架,却又被孙振武拦住。孙振武拉着焦急的薛宓低声道:“这女子不无辜,你莫去参和,殿下自有决断。”
这书呆子虽知晓内情,却以为叶长洲动如此肝火,是因为聆音所犯杀头死罪会连累薛凌云,哪嗅得出叶长洲和薛凌云之间微妙的斗气。
薛凌云心里对叶长洲失望至极,但见聆音快被打死了,不欲这“无辜女子”为自己而丧命,只得耐着性子继续求他:“殿下要罚她,不如连我一起罚!”
看薛凌云这样子,倒是有点像要与那妓子同甘共苦的意思。叶长洲被怒火烧得瞬间失去理智,红着眼看着薛凌云,忽然“哈哈哈”笑了,笑得眼泪顺着眼角流。
杨不易见状立即上前搀扶着他,哭着喊道:“殿下……殿下……”
叶长洲一把推开他,癫狂地指着薛凌云道:“好!如你所愿!”他手一指薛凌云,怒喝,“御卫听令,薛凌云善恶不分,屡教不改,领十杖!”随即红着眼转头看着聆音,杀气腾腾地道,“此女,杖毙!”
“诺!”御卫大声领命,立即上前将薛凌云摁在地上,手臂粗的棍子掷地,眼看就要打到薛凌云身上。
围观者见状纷纷后退,薛宓吓得尖叫,却被孙振武一把捂住嘴往后拖,嘴里还轻声安慰:“你别多嘴!杖责他是为他好,这是当众撇清景纯与那女子的关系呢!”
薛凌云被按到地上,噼里啪啦一顿杖责,身上却丝毫感觉不到痛。
他睁着眼,生生看着御卫将奄奄一息的聆音头部摁住,“噗噗”两棍重重击打在她后脑。
那女子便不再动弹,嘴里也不喊了。她的眼睛死死盯着薛凌云,随即口鼻溢血,失神的眼眸倒映着薛凌云惊恐的面容。
薛凌云什么都听不到,也感觉不到了,直愣愣地看着聆音渐渐失去生命的面容,看着她像破烂般被御卫拖着两条腿,顺着长长的街道拖走了,只留下一道刺眼的鲜血……
薛凌云不敢相信,那个与自己相识多年,多次帮自己,温柔体贴的女子,就这么活生生被人打死在眼前……而行凶者,正是自己疼爱到骨子里的人,和他那不知因何而起的暴怒。
这世道怎么了?人心怎么了?为何容不下一个小小女子?
不知何时,御卫已经不再按着薛凌云。他也感觉不到疼痛,四周的人匆匆散去,纷纷嫌脏似的避开聆音尸身拖行的那道鲜血……
“景纯!”薛宓哭着扑到他身上,和孙振武将他搀扶起来,“你没事吧?”
她担忧地捧着薛凌云的脸,满眼担忧地轻轻拍着,但薛凌云双眼无神,丝毫没给她回应。
“他这是魔怔了,快回府找大夫看看。”孙振武见状,连忙搀扶起薛凌云,和薛宓一起一左一右架着他往王府而去。
薛凌云被架着踉踉跄跄走了几步,神智才慢慢回笼。他轻轻放开薛宓和孙振武,自己慢慢站直了,闭目仰天,深吸一口气,臀部的钝痛顿时袭来,五感这才归位。
“好痛!太他娘的痛了!”薛凌云何时这般被人摁着打不能反抗过,忍不住皱眉,双手捂着臀部,疼得冷汗直流。
“景纯,你没事吧?”薛宓见他呼疼,连忙想看他屁股。
“阿姐……没事。”薛凌云哪好意思,连忙拉住她。见薛宓担心得眼睛都红了,勉强一笑:“我皮糙肉厚,没事。”
无论如何,就算自己瞎了眼认野狼做家狗,也不让二姐和姐夫担忧。那一顿杖责算什么,身上的伤痛,哪比得上心里的痛。
薛宓心疼薛凌云,更不满叶长洲突然的喜怒无常,但又不敢对他口出恶言,只得抹了抹泪,搀扶着他哽咽道:“走,我们回家。”
孙振武傻呵呵地跟在后面捂额庆幸:“哎呀,没事就好。再不要出什么变故了,我这心脏都要跳出胸腔了。”
薛凌云一瘸一拐,苦笑了下,被搀着如丧家之犬。
暖阁内,一向好脾气的叶长洲发了好大一通火,将小案上的果盘摔得到处都是,满地的笔墨纸砚和碎瓷片,砸东西的声音隔着一个院子都能听见。
院外,杨不易低垂着头向赵婆婆述说叶长洲杖毙聆音一事。他还在瑟瑟发抖,小小年纪哪见过当着面打死人的事,先前对叶长洲的满心敬爱,如今又添了三分畏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