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淮南还在家里操着不该他操的心,吃完晚饭问陶晓东:“哥你跟汤医生到什么阶段啦?怎么不约着吃饭了?”“我以前都没发现你这么惦记我。”陶晓东往他嘴里塞了片橙子。这段时间家里冷,迟骋天天让陶淮南穿厚的毛线袜,陶淮南自己偷着脱。迟骋洗完碗端着碗水果酸奶过来,看他光着脚,碗往他手里一放,去房间找袜子。找了一趟没找着,出来问他:“袜子呢?”“不记得。”陶淮南吃着酸奶拌的水果,盘着腿把脚压在腿下面,说,“不冷。”迟骋过来拨开他,在他旁边的抱枕底下找着袜子,给他穿上。陶淮南脚搭人腿上,给他穿袜子老老实实的。陶晓东看着他们俩,天天看他们这样已经习惯了。但是最近自己心里有点要打春的意思,这会儿看着他俩就感觉出点不对劲来。但也不打算多问,当哥的插不上手,管不了就干脆别问。而且陶晓东本来也有私心,这个世界上除了他这个哥,陶淮南只跟迟骋最亲。“问你呢,哥。”陶淮南用穿完袜子的脚碰碰他哥胳膊,“怎么不跟汤医生吃饭了呢?”“汤医生忙。”陶晓东把他脚拿开,顺手在他小腿上拍了拍,陶淮南穿的毛绒绒的睡衣,摸手里热乎乎的。陶淮南说“哦哦”,说完站起来要走。迟骋抬头看他:“困了?”陶淮南说:“没有,我上厕所。”他去厕所了,陶晓东跟迟骋说:“学习别太累,我昨天看你十二点还没睡。”“没事儿哥。”迟骋说。“别有压力,不要求你们那些。”陶晓东说。“我知道。”迟骋点头,“我有数。”迟骋成绩好,从小就聪明。陶淮南也聪明,但是眼睛的原因,成绩就一般般。陶晓东又没让他去特教学校,这么多年他一直读的普通学校,读起来更吃力一些。陶晓东没想把他放在一个特殊环境里,他更希望陶淮南能在普通人群中生活。盲童上学是个挺麻烦的事儿,需要家里付出很多,不只是费用方面,还要花很多额外的精力。陶淮南有迟骋,从小一路跟着他,陶晓东也省了很多心。别人家就没这么幸运,出于各方面考量,只能把孩子送进盲人学校,从小接受盲教,以后按照盲人特有的几个方向去工作生活。最近陶晓东又掏了笔钱,几家小学初中和盲校合作,在普通学校里开设特教班,让那些视障儿童也尽可能接受普通教育。盲童进普通学校其实不容易,需要设备支持,书本试卷教辅用书都要是盲文,基础设施也得额外铺开,这方面的钱陶晓东每年都要花很多。大黄如果知道了就每次都从店里走账,所以陶晓东很多时候都背着他,不让他知道。大黄也问过他,这么投钱砸出去连点水花都没有,你图什么。陶晓东说我也不知道图什么,图我比他们活得容易吧。他爸中年开始渐渐转盲,他弟弟从小就看不见,所以陶晓东比别人更知道盲人活着不容易。人活着都不容易,但总有人比你辛苦很多。陶晓东在普通人里都算活得容易的,一双神仙手,勤快点赶十来天图,能挣七位数。对大部分人来讲,他干的活和他收的钱,听着跟抢钱似的。就这也还是常年有人排着队往他手里送。这段时间汤索言忙,陶晓东也没事干,所以天天踏踏实实在店里赶工干活。大黄看不下去了,给他放假,不让他干活了。旁边纹身师说:“那我也想放假。”另外一个也说:“我也要放。”“当着客户面,说得跟我不给你们放假似的,祖宗们啥时候不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陶晓东不管事,店里的事都是大黄管。陶晓东也不插话,只说:“我再干两天活我也歇了,这周末我就不来了。”“就要去就要去。”迪也离挺远也得接一句,“我就要去。”别人听不懂他说的什么,陶晓东听懂了,破孩子那天听完他电话学好几天了。陶晓东也不生气,随他们去。周五是陶晓东自己定的最后一天上班,然后要给自己放假。特意挑了个小图,怕一天做不完。手臂上一个骷髅,这种小活对陶晓东来说个把小时就完事儿。客户是他一个老朋友,身上十几处纹身都是陶晓东做的。说要个可爱兮兮的小骷髅,问陶晓东:“有难度?我就那么一说,还是看你顺手。”陶晓东说不难。真没什么难的,在这行里,陶晓东已经感觉不到什么是有难度的了。圆咕隆咚的一个小骷髅,最后完活了陶晓东又往额角位置加了朵黑色的小花。老大哥稀罕得不行,看着自己胳膊直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