磨蹭半晌,韩离桐勉勉强强画了一张,拿给千山雪看时,她却高兴得不行,连连夸赞韩离桐丹青妙手,画得极好,简直就和万里春本人一模一样。韩离桐不知该作何表情,只好微微笑道:“希望你早日找到万公子。”千山雪双目放光,发辫一甩,信心百倍道:“有了这张画像,我三天之内必能找到他!”千山雪手持新画像,又在永宁问了两条街,到了晚上住在了永宁城东的清苑客栈。穿城而过的永清河在城东拐了道弯,清苑客栈就坐落在这道弯里,因此半数客房都临河,入夜后风从河面带来阵阵清凉之意,驱散了暑气。缺点是蚊虫太多。客房里有伙计送来的熏香,点起来后烟雾弥漫,据说驱虫效果极好。千山雪是不怕蚊虫的。她生在古老的遒然部落,自小和族人生活在南部深山之中,见惯了各种大大小小奇形怪状的蛇虫野兽。永宁城这些小小蚊虫,完全不会影响她。何况这些蚊虫也不敢靠近她。舒舒服服地洗了个澡,披散着湿漉漉的头发盘腿坐在床上,看着被烛火吸引过来的绿色飞虫在白色纱帐上慢慢爬,千山雪惬意地伸了个长长的懒腰,肘支膝盖手托腮,开始发呆。三个月前她离了部落,听说当今世上最强盛莫过大雍朝,其境内地域广阔,风土人情也有趣得很,更有许多奇人异事,她便兴冲冲来到大雍边陲小城苦水城,谁知出师不利,一不留神就掉进了猎人挖的捕兽坑。那坑里有一丈深,坑底不仅遍插尖锐的木剑,还铺了石灰。饶是她反应快,还是伤了腿迷了眼。如果只是这样,那倒也困不住她。但她忍痛眯眼,想要提气跃出深坑时,突然全身一软,险些扑在木剑上,幸好她奋力扭转了方向,才避免身上多处七八个血窟窿。此时她方才明白,那木剑是浸了毒药的。这捕兽坑想必已成功困死过许多野兽,坑里血迹斑斑,还散落着一些兽皮和残肢,血腥气和猛兽粪便的臭味,还有野兽身上独特的腥臊混杂在一起,闻久了让人胸中翻涌,恶心欲呕。她靠在坑壁上,腿上流血,脑袋昏昏,感觉头顶天光变换,白天过去,迎来夜晚,草间响起虫鸣,远处偶尔传来野兽的嚎叫。露水打湿的衣服贴在身上,她从未感觉这么冷,抱起肩膀,缩成一团,还是忍不住发抖。不知什么时候她昏昏睡过去,梦到在大山里抓着古藤在悬崖上飞奔,突然那手臂粗的古藤猛地断了,她猝不及防,朝悬崖下的千年寒潭坠落下去……半梦半醒间,头顶有人轻轻“咦”了一声,随即她感觉到一阵温暖。用尽全身气力,勉强撑开红肿的眼睛,透过那道缝隙,隐隐约约,看到一团黄色的火光,火光之旁,是一个人的脸。火光映照下,那人的五官格外生动好看。宛如神祇。再次醒来时,已经躺在干燥温暖的床上,眼睛上蒙了布,耳边听到有人走动时布料摩擦的声音,还有,院中母鸡咕咕的叫声。她试着动了动,身上的力气全都恢复了,腿上的伤也不那么疼了。发觉她醒来,有人走过来,弯腰看她。她闻到略带苦涩的淡淡香气,想来那人常和草药打交道,不知是病人,还是卖药人。那人伸手去揭她蒙眼的布条,头发垂下来,扫在她颈侧,她觉得痒痒的,便伸手一握,却把那人吓一跳,本能向后闪身,忘了头发在她手里,于是便“啊”了一声。是个年轻男人的声音。千山雪想起半昏半醒中,他便是这么在她头顶“咦”了一声。又想起那火光旁宛若神祇的面容。“我叫千山雪,你叫什么名字?”她伸手扯下蒙眼布条,眯着眼睛慢慢适应着明亮的光线,慢慢看清了救她那人的长相。嗯,果然是宛若神祇。虽然眉头微皱,但还是好看得很。她深吸一口气,便觉得那苦涩清香充盈胸腹,一扫沉闷之气,让人分外舒爽。“姑娘可否先松开手?”那人有一把温润清朗的好嗓音,同他的长相气质很是般配。千山雪却握得更牢了些,轻巧地坐起身来,仰脸看着那人,又问了一遍:“你叫什么名字?”那人有些无奈,目光转了转,道:“我叫万里春。”千山雪满意地点点头,道:“我们今日就拜堂成亲吧。”那人呛了一下,咳了两声。千山雪细细打量他,心中颇有些遗憾。他模样生得挺好,只是身子看着瘦弱了些,脸色太白,被她握在手中的发丝也十分细软,手腕和她差不多,估计也没几分力气,看来他身上的药味应该是常年喝药所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