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手臂放在扶手上,手背上的白色绷带固定着嵌入血管的针头,鸿雁侧坐着安静地看着滴管里慢慢落下的液体,不知听进去了没有,没有说话。
苏晴走到输液支架旁,伸手从输液袋沿着透明管子顺了下来,圈着滴管隔绝鸿雁的视线。
她与鸿雁相识了四五年,不敢说自己最了解,也算是接触时间较长的,他的眼睛永远是亮亮得,像是藏了不得了的光芒,一下子湮灭了倒让苏晴不知从何安慰起。
苏晴自嘲地笑了笑,叹了一口气后轻轻地开口道:“认识了这么多年,我倒是从不知道,你如此自卑……我不信你只是因为南南说了一个‘分’字就将他放弃了。”
苏晴的话说完,两个人谁都没有率先开口,氛围一下子降到了冰点,只有窗外时不时传来风声。
苏晴到底是高估了鸿雁的身体状况,莫说一瓶酒,半瓶不到下肚,他就疼得出了冷汗,吓得她急忙送鸿雁进了医院坐在走廊上打点滴,两个人被医生一顿好骂。
“他很听母亲的话……”
苏晴没有想到鸿雁会哑着嗓子主动开口说话,一时出神没有听清楚,凑到他身边坐下来问道:“什么?”
鸿雁没有回话,反倒用另一只手从口袋里拿出来手机,大拇指在开关键上长按,两秒后屏幕一亮露出ai的页面。
“知道为什么让他录声音吗?”
他的声音很轻,苏晴没有答话,ai也识别不出来,兀自用甘之南的声音回了一句,“我没有听清,你可以再说一遍吗?”
鸿雁毫不留恋地将屏幕按灭,自问自答道:“即使我们最后没有在一起,只要我留着这个手机,就能时时刻刻有回应……”
可是它说的话再好听,毕竟不是那个明知自己嘴笨、用行动来哄他的甘之南,一切不过是场独角戏罢了。
黑掉的屏幕将鸿雁的脸庞映在了上面,他便就这么瞧着将话圆上,“他对我越好越上心,我越是打心眼里觉得奇异,因为他之前明明不是这样的……”
“午夜梦回睡不着的时候,我便总想,到底是为什么呢?他为什么会喜欢我呢?他明明那么厉害,该有厉害的人来与他相配……”
“我每每张牙舞爪地在他面前高调宣誓,只不过是为了表达我的爱罢了……虽然卑贱,但我如若不说,他大概这辈子都不会知道有一个人啊,喜欢他喜欢到骨子里了。”
鸿雁用手拢了拢透明管子,稍微动了动僵硬的身子,继而说道:“我总会想起他这样做的源头的,悬在脑袋上面的审判之剑总要落下。”
“我想起来……他母亲临行前对我的嘱咐,便故意灌醉他,问有没有同他也说什么。”
“果不其然,他母亲走的时候让他好好照顾鸿雁……他又是那样爱母亲的人,那样听话的好孩子。”
苏晴等了一会儿,见他没有继续往下说,皱了皱眉开口道:“诚如你所说的那样,南南是听母亲话的好孩子,照顾有千万种方式,他何必选这一条路?”
“退一万步讲,就算他答应和你在一起是因为母亲的话,他是不是真的喜欢你,一年了你还感受不到吗?”
鸿雁弯下腰,额头放在手臂上,嗡声说道:“一颗内里不知是什么的毒药,敢碰吗?”
“如果里面是糖,算我走运;如若不是,任我从生下来识人喜欢到如今、到死,他都不会对我动心。”
“我难道还要像过去那些张扬的日子一般跟在他后面摇尾乞怜吗?”
他蓦地轻笑了一声,好像自己说的话是什么惹人发笑的东西,继而开口道:“那样就连我的卑微都会叉着腰嘲笑碎了一地的自尊——你真可怜。”
若是还没在一起,鸿雁大可骗自己,甘之南只是不喜欢任何人,依旧有追人的资本。
如若在一起却是甘之南先提的分手,他真的连卑微都不知道往哪里放了。
到头来,主动提分手反倒是鸿雁唯一的路。
苏晴听了这话叹了一口气不知说什么好,她是该夸鸿雁平日里没心没肺的模样演的好呢?还是该感慨无论怎样阳光的人内里都有说不清道不明的黑斑?
她坐在鸿雁的旁边想了好久,决定一反“劝和”的态度换个角度和他谈谈,“既然你分手了,就该有个分手的男人样子,颓废的模样像话吗?”
“老话说得好,不要在一棵树上吊死。你苏姐我要钱没有,人脉不少,明天领你巡视一圈,若是看上哪个根红苗正的,悔死那个姓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