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冷下神色,掌心却全是汗。都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我在酆都向来言辞寸寸把捏不曾几多疏漏,如今却说这般大逆不道的话。
苍音听我这般顶撞话语,不怒反笑,伸手蓦地将我拉进怀里。
我顿觉羞愧,低喊一声,“苍音!”手指掐了过去下意识挣扎,他抱紧我,在我耳边道:“爪子又露出来了?别动。”
声音清清,他一手揽住我腰,一手由后背摸上我的左耳耳后,轻轻摩挲。他用只有我才能听清的声音低低道:“第二世你初次见我,你说,我是你前世的情人。”
我一怔,脸上微烫,“那是我瞎说的,你放开我。”
他手指依旧抚摸我耳后,那块软肉我敏感得紧,有些哆嗦,他却在我耳边吹热气吹得我浑身没力气,“你耳后有菱形兰花印记,它不会瞎说,”苍音声音沉下去,顿了顿,悠悠问了一句,“你可知它的含义?”
“我不知什么兰花印记……”从来没有听谁说过。
他手指停了停,又轻轻地揉,听不出情绪来,“看来我以前于你,可是害羞得紧。”
我心跳未缓,又被他这一句惊得忘记挣扎。
他松开我,目光落向我身后,一只手却握着我的手腕,紧了紧,又放开,眼神深深,末了拢拢衣袖下台,黑发轻扬。我这才回头,看见昭锦公主及天兵天将正从街道朝这边过来,顺着这条街投胎转世。
“殿下,怎么自个儿先出来了呢,让臣妾好找。”
苍音于台下等她,待她走进了,才笑了笑,“走罢。”
昭锦睁着水灵灵的眸子,极快地将目光从我脸上掠过,掩袖道:“殿下,您这是愿意婉儿陪您一同入凡了?”她笑得娇艳如花,“殿下,婉儿好开心。”
“父君都这般应了,是你有本事,你本不该下凡受苦。”
“能和殿下在一起,哪儿都是甜的。”
说得真好听,是谁教司命星君写那么好的命格,有本事她也投胎个青楼丫鬟试试。
我瞟他们那成双成对的般配样儿,心里酸得像吃了一大笼青枣子,难受得紧,背过去,对钟馗和家丁招招手,“收班,爷不做了。”
钟馗摇摇扇子,笑嘻嘻道:“姐,吃味儿了?”
“我好得很。”
他晃悠悠朝奈何桥望了一眼,“看样子他是真不记得你了,不过现在对你也不错啊。”
他一下子戳到了我的痛处,我一眼横过去,“今日去寮里领差事,你随我一并去凡间。”
第三世苍音年及成冠时,太白星君来找我了。
我想了几日,还是答应了。古往今来苦的为何是女子,奈何桥旁为何有几世几世等待着的少女,每个魂魄身上,都有一段比话折子更加曲折缠绵的坎坷故事,想到最后,无非是情,放不下的情。
生前苍音待我太好,我忘不了他,依旧喜欢他,很简单的事情,可是这又能怎样呢。思虑再三,为鬼处事,仰不愧于天俯不负于地,我促成这段良缘也算是对得起他,末了去除神气好好投一户好人家,一碗孟婆汤,忘记前世今生。
只不过有些舍不得小黑和阎王爹爹他们,不过罢了,先好好享受一世再说。
我问太白星君:“为什么是我,宿命星君司命星君各个不都比我厉害么?”
银发男童只是面无表情道:“牡丹姑娘还是莫问过多,天上天下,熟稔重岚殿下习性喜好的或许只有姑娘了。”
我怔了怔,才转口道:“你说好的,这一世苍……太子殿下他爱上昭锦公主了,回天上他们成亲了,你就把我身上神气给去了。”
“姑娘身上神气非比寻常,有这般能力的乃九重天尊贵上神,到时候公主殿下自会助你投胎。”
我一听更蹊跷了,为什么我身上除个神气这么难呢?翻了藏经阁问了爹爹也没得出个什么结果。
太白星君不再多言,从铜镜里隐去了面庞,走之前在我掌心点了一颗朱砂,朱砂只停留一瞬便水漾开般消失了,苍音若是情劫命数到了——他爱上昭锦时,又会重新浮现。
这一世昭锦公主还真是公主,平乐皇帝的第七位公主,好游山水,受母亲的影响,好佛法,珑国不少寺庙都是她起了主意兴建的,准确地说,玩到哪儿觉着这儿山水好风光好,便大兴土木修建寺庙,另一个方面来讲是个奢侈的公主。
不过正因如此,她的名号,“慧仁”公主殿下得以扬名天下,受众多佛教行僧的爱戴,某些寺庙塑了她的铜像以表敬意。甚至一度流传出她乃观音菩萨转世普度众生之类的云云,我想那天上观世音菩萨听到了不知作何感想。
慧仁公主十七岁,珑国皇宫里正是每年春末召宫女秀女的时候,太白星君赐我肉身,我穿着一身素净平凡民女的衣裳去宫外报名。
“名字?”写报名表的太监口气挺差。
“民女小花。”
“小花?”他抬头,我赶紧把表情调整为恭恭敬敬唯唯诺诺,太监用舌头挤掉了牙缝里的油青菜,咧嘴笑笑,声音娇滴滴的,“面皮子倒还不错,可惜这名字就跟畜生似的。”
我心说好的,赶明儿您入黄泉我忙不迭给你择个畜生道。
侍婢选拔本就是苦差事,要混到慧仁公主身边更是困难重重,嘴要伶俐,脑子要机灵,模样不能生得太好喧兵夺主又不能太差拂了主子的面子。我一进宫就从姑娘队伍里闪开,肉身不能飞,不过进了皇宫事儿就好办了。
稍微走进去了一些,便看见了宫女的统一服装,白色轻纱宽袖上衣束着浅樱桃红的抹胸襦裙,浅黄的丝带,裙摆逶迤高髻斜簪,这算是我在历个朝代中见得算端庄大方的,只不过胸口露的有些多,我捻了个诀换成了宫女装,就着最近一支宫女队伍混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