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他怀里点了点头,心下不再彷徨,亦不再恐惧,她是死过一回的人,于她而言,家破人亡,遭诛三族,她还有什么可怕的?
八年流放边关,族灭家破,她还有什么余力去想旁人的事?她最应该做的,便是在易承歆的支持下,让众人知道,南氏并没有被灭。
她,这个荀活的南氏之女,昔日流放边关的罪臣,将会是西凉王朝的皇后!
纤纤人影立于临华宫正院的前庭里,一众宫人尾随于后,丝毫不敢怠慢,只敢偷偷抬眼凝觑那位新主儿。
风过,吹动了人影一头青丝与裙摆,她身姿纤瘦,面若桃花,眉眼在胭脂描绘勾勒下,透出一股灵秀气。
—袭粉紫色绣芝草与如意纹饰的琵琶袖长袄,下搭淡紫绣兰花纹饰的千褶裙,长发一半散下,一半绾成简洁素雅的盘花髻,两侧发边各簪了朵掐丝珐琅玲珑花钮,髻上插了根鎏金凤衔珍珠发钗。
她不比后宫妃嫔美艳,横亘于眉间的那抹坚韧,更让她在看似柔弱的外貌上,添了一分西凉女子罕见的英气。
可偏偏,正是这般矛盾的气质,使得她与宫中女子都不同,一颦一笑,一举一动,虽谈不上绝世惊艳,却自有一股不凡气韵。
南又宁循着记忆,踩着与过去一样的路径,步入东宫西院,先在栽满紫阳花的庭院里逗留片刻,随后又到了莲花池前的花榭,欣赏起满池子的莲花。
“姑娘也喜欢莲花吗?”一旁伺候的宫人宛玉,机灵地出声问道。
南又宁嘴角微扬,依然目不转睛的盯着那一池聘婷粉莲。
“陛下也同姑娘一样,特别喜爱这池莲花,只要得空便会来这儿小憩,坐在花榭里一边赏莲一边读经。”宛玉顺着南又宁那欣喜的神态,兀自往下言道。
“读经?”南又宁的目光总算收回来,微讶的睐向宛玉。
“是呀,陛下只要来这儿,不是坐在花榭里读《楞严经》,便是上西院的暖阁里临字帖,或是抄写《心经》。”
“我想去暖阁瞅瞅。”南又宁微笑要求。
身为出自仰德宫的宫婢,宛玉怎会不知,打从这位姑娘入宫后,陛下的心思便全在姑娘身上,更发话下去,见姑娘如见陛下,姑娘之言,宫中上下必从之。
由此可知,这位姑娘是何等的贵重,甭说是要看一个小小的暖阁,就是要看凿遍整座宫殿,再筑一座金宫供姑娘欢心,只怕陛下亦会眉眼不抬的一声令下。
“姑娘请。”宛玉领着南又宁往西院走去。
南又宁小下暗笑,却也没开口点明,其实,她对这座临华宫并不陌生,即使经过了八年,可在这儿的一景一物,她未曾忘杯,更教她惊诧的是,这儿丝毫没有任何的变动,与八年前的模样分毫不差。
步入暖阁时,宛玉躬身退至一旁,道:“姑娘,暖阁是禁地,若无陛下的口谕,任何人不得入,请恕奴才在此候着。”
“禁地?这儿几时成了禁地?”南又宁不解地低喃,而后兀自缓步往前走。
推开漆金大门,菱花窗,铺着金锦的大炕,紫檀木嵌云石挂屏,金丝楠木八仙桌与太师椅,每一样物事牵动着往日回忆。
她不知不觉的红了眼眶,逐一抚过屋里的陈设,接着绕过挂屏,进到里间充作休憩的寝房。
步入其中,她的目光随即让金丝楠木雕纹妆台前,那摆得满满的各式花簪金钗吸引。
这暖阁几时多了那些女人家的物事?南又宁愣在原地,目光发怔。
心底泛起诸多揣测,南又宁不由自主地挪步往前,在妆台前弯下腰,探手执起一支镶珠掐丝珐琅蓝雀花簪。
蓦地,一只大手接走了她方执在手里的花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