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初若初若初……一遍又一遍的呼唤,狂热炽烈的思念,几乎让人喘不过气来。
陈若初右手使不上力气,左手在地上胡乱摸索着,摸到了丢在地上的半把剪刀,拿起来对着陈炽胡乱去捅。
月光越发凄寒。陈炽反应极快,这回直接抓住了陈若初的左手腕,用力一扯,复而一拧,陈若初大叫了一声,牙齿咬住了舌头,血从唇角淌出来,眼泪瞬间落了下来。疼痛刺激了她的意志,陈若初近乎疯狂地在陈炽身下挣扎起来,大喊着:“放开我!我要你死!你伤了师父,伤了师叔,我要你死!”
陈炽忽然怔住了。过了很久,他轻轻从陈若初身上推开,低头看着陈若初,乱发遮着额头,看不清楚眼神。他只是看着陈若初,目光中的疯狂和深沉如同烈焰,几乎让陈若初感觉到自己被烧灼起来,烧成了灰烬。
他们两人,何时成了这般的模样,再无回头的可能。
过了许久,陈炽突然感觉到自己的嘴能动,能说出来话了。他蠕动着嘴唇想说什么,却连一个字都说不出来。陈若初本来瞑目待死,却听见陈炽发出近乎凄厉的笑声。
“哈哈哈……哈哈哈哈……”
只是这样笑着,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尖利,有如夜枭的叫声,简直不似人所能发出的。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心中所想所念,什么都无法吐露。陈若初的手腕剧痛,却忍不住蜷起身体,她害怕这样的笑声,只想离眼前这人更远一些。陈炽笑了好一阵子,忽然转过身,从敞开的庙门就这样跑了出去。陈若初努力支撑起身体,一瘸一拐地走到门口去看,月以西沉,密林重重,天色微微放亮,不知道陈炽跑到了什么地方。她浑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一样,忽然一软,倒在地上。
陈若初是被幽幽笛声唤醒的。她睁开眼,见依然躺在破庙的地板上,晨光熹微。在这间破败的房中角落,一个白衣胜雪的娘子正在吹笛。陈若初慌忙爬起来,她发现自己的手腕已经被接了回去,裹着厚厚的布条。那件红色喜服盖在她身上,红色触目惊心,让她看了心里就有些害怕。
“你……”陈若初费力地爬起来。不见陈炽的影子,让她稍微松了口气。
“你的伤无碍了。”阿寒放下手中笛子,却不去看陈若初,只是望着门外天光,目光似无焦距一般,“等你觉得恢复了,从这林子中找到竹木,顺着竹林下去,就能到卧龙镇。侬猜测邛崃派中的人也在寻你。”
陈若初以前从未同阿寒讲过话,但她却认出了这是阿寒。云子义的相好寒娘子,邛崃派中几乎人尽皆知。然而云子风说过,这寒娘子早就横死灌县街头,她眼前这人又是人是鬼?陈若初不知晓,也不愿去想。她近乎麻木地点头,从生死之间走过一遭,阿寒是鬼魅又怎样?
“你为何要救我?”她轻声问。
阿寒想了一下,苦笑道:“侬非是救你,侬是救自己。”她只说这一句话,又抬起笛子吹起来。笛声轻盈,似要随着晨风漂浮起来,让陈若初心中郁积的痛楚稍有舒缓。
她咬着嘴唇,费力站起来,扯掉身上那件红衣,慢慢地往庙外走去。阿寒没有送她,却一直在吹着笛。陈若初总觉得阿寒在曲中蕴了什么想要传达她,她却无心去追寻。
陈若初摸到竹林,旁边有溪水潺潺流过。她走到水边,撩起溪水洗去脸上的尘土和血污。想起昨晚陈炽曾迷乱地吻她,又厌恶地洗了好几遍。她扶着路旁竹子,举步维艰。她不知道还有多久才能找到卧龙镇,也不知道会不会逢上陈炽。但她只能按照阿寒指的路慢慢地走。太阳越升越高,陈若初又累又饿,一步都走不动了,坐倒倚着一棵树干直喘气。
似梦似醒,她听到了有人在喊:“若初娘子,你在何处?听到了就吱一声!”
“我……我在这里……”陈若初想喊,才发现自己的嗓子早就哑了。
陈若初却听到了那人说:“本公子听到了陈若初的声音,就在这附近,好好找找!”然后陈若初听到急促的脚步声,她晕了过去。仅有的意识是有人焦急地唤她:“若初……”
若初……若初……
在梦中,师叔常常这样唤她;然而陈炽也是这样唤她的,两个人一遍一遍地唤她,她在梦中拼命地跑着,躲避着呼唤她的声音。分不清是美梦还是噩梦,甜蜜而血腥。陈若初紧蹙着眉头,怎样都不愿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