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徒弟谁会要?!怒火一簇接一簇地在心中翻腾,辜珏沉下脸,一言不发地转身,起落间已掠入密林深处。注视着纯白身影眨眼间隐没不见,谢衿才从心底轻舒出口气。我们两当然不能一起,你还是自己去吧。暮色彻底笼罩,从东边天空升起的月却并不明朗,乌木般的天空下,层叠的密林好似正向外渗出幽暗危险的气息。谢衿收回视线,正要离开,突然又见一团黑雾,忽快忽慢地从另一边林间蹿出。獓因怎么在这里?那辜珏去追的是什么?谢衿赶紧朝密林看去,郁郁葱葱的树木却完全遮蔽了视线。突然,地面伸出一只白骨鬼手,紧紧握住他的脚踝。刺骨的阴气立时顺着脚踝传来。辜珏已经离开,此处空无一人,谢衿没必要掩饰什么。他甚至没有动,握住脚踝的白骨鬼手倏忽间已随着扬起的白色衣角,被一股强大的灵力震成数块碎片,散落开来。因为来不及反应,白骨手指甚至蜷缩了几下,才彻底不再动弹。紧接着,白骨鬼手又再次从地里一茬一茬地钻出来。谢衿看着眼前这个场景,唇角轻轻弯起后,神情间蓦然露出一抹久违的兴奋……几抹轻云从明月前悠悠而过,好似是极静的水面上荡开的旖旎涟漪。许久之后,地面终于安静下来,四处洒落的碎骨如同落了满地的轻雪。谢衿手持长剑,站在夜色中,好似什么也没发生般神态平和。他抬起九关,从剑锋上一寸一寸看过去。九关的裂痕已尽数弥合。只是锈迹依旧碍眼。这里的妖邪,还是少了点。谢衿想的是,主仆一场,在飞升之前,怎么也要让九关恢复往日模样。白骨鬼手不堪一击,那团黑雾知道这人并不好惹,停在不远处忽上忽下的浮动。谢衿九关脱手,向黑雾刺去。黑雾一分为二,在空中盘旋飞舞后,再次聚成一团。九关调转剑尖,携着风雷之势再一次刺向黑雾。但不论将黑雾分割成几块,它都能再一次聚集。这兽魇有点麻烦。谢衿想起这是兽魇。跟鬼魂有几分相似,便起了道驱鬼印,加持在九关之上。九关再一次破开黑雾,黑雾吃不住驱鬼符,无法像之前那般分开后再聚拢,嘭一下散开。随着一声野兽嘶吼,一头巨大的白骨怪牛出现在眼前。这头牛有两个人那么高,只有一具白森森的骨骼,看起来十分骇人。它巨大的脑袋两边各有两只长如利矛的尖角,脖颈上飘着火焰般的鬃毛,两只眼睛也鲜红如血。果然如辜珏所说,这只兽魇以吞噬人骨来维系自己的身体,是以躲藏在乱葬岗上。尸体吃完,便开始吃人。伤人性命,乃是违逆天道之事。谢衿想不通,到底是什么让一只得天地之灵的神兽变成这样?白骨牛眯了眯猩红的巨眼,用粗哑的人声问:“你也要抓我?为什么谁都要我回渭水?”有灵的兽类,不但可以说人话,还能化人形。就像容怅的亲生母亲,甚至与人结合。越是修为高的妖兽,跟人越是接近。獓因的白骨铁蹄烦躁地在地上踩踏,扬起大片尘土,接着用惊惧交加的声音吼道:“我不去那个牢笼!我好不容易出来,死也不回去的!”说实话,这妖兽说的每个字谢衿都认识,但连起来,谢衿就不懂。渭水在烟霞峰外八百里,谢衿对这个地方唯一的印象就是自己和辜珏在河畔救下了金目水麒麟金金。獓因为什么说不回渭水?渭水里有什么?是谁要把抓它回渭水?这些问题萦绕脑海,但谢衿此刻更想知道,“我师父去哪里了?”獓因阴森地嘶叫:“有人已经在林中等他了。”“谁?”獓因并不回答,只转动着猩红的巨目打量谢衿。“快点说,不然我教训你。”谢衿放出狠话。獓因却依旧不答话,只狠狠踩踏地面,仰头嘶吼后,猛地朝谢衿冲来。谢衿飘然而起,让开獓因的冲撞后,剑光落下,切在獓因的肩膀上。只听见咔嗒一声,巨大的扇形肩胛骨掉落在地。獓因鼻孔喷出腥臭白气,很快,这块骨头再一次如同拼图般黏回到它肩膀上。獓因凶悍,而且不死不灭,谢衿知道只有逼出元丹才能彻底制服它。妖兽的元丹就是修为和灵气的凝结,失去元丹,就只能重新做回普普通通的小动物。谢衿一边避让獓因的攻击,一边两指在虚空中挥舞,画出一道极其复杂的符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