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湘随意往里头扫了一眼,结果就看到西蒙在里面,满嘴血,嘴里叼着一个灰色的兔头,正在用牙齿嚼着,发出咯吱咯吱的惊悚的骨骼声。
鼻尖忽地涌上一股黏腻的血腥味,那种痛苦的猩红色好像盖住了颜湘的眼睛,喉咙,胃部,反复翻涌,让他觉得很残忍。
明明西蒙和泥泥一直是朋友,就算西蒙是泥泥的十倍大,它也从来没有展露过攻击的獠牙,常常歪歪的躺在地毯上,懒洋洋的。
泥泥很活泼,它甚至还敢用爪子揍西蒙,或者躺在西蒙的背上睡觉。
一兔一狗像朋友一样相处,每天陪着颜湘做雕塑。
可是现在,西蒙嘎吱嘎吱吃得很香,喉咙里涌动着餍足的声响。
颜湘听着那声音,瞬间血就凉了,下意识地冲进去。
结果蒋荣生一把拽住他,表情算得上平静的温柔:好心道:“西蒙是个烈性犬,又有点护食,你最好别去。”
“…是泥泥吗?”
颜湘嗓子有点发抖,脸色灰白,瞳孔瑟缩着,不敢回头认。
他怕血腥。
很怕。
可是怎么看,都像是泥泥。它是灰色的,有点瘦,很亲人,是一只活泼的小兔。
起了名字就有感情了。
何况是蒋先生买回来的灰兔子。
蒋荣生笑了笑:“是啊。它帮你找回了佛珠链子,总该有点奖赏吧?训狗就是这样的,乖的时候给奖励,不乖的时候给教训,做到这两点,什么狗都能训服,对你摇尾乞怜。”
话语当中的恶劣和意指再明显不过。
颜湘气得几乎发抖,咬牙说:“…你故意的,你故意的是不是。”
我就是被训的那个狗。
但是颜湘想不懂,自己做错了什么呢?不过就是没有马上出门,不过就是耽误了十几分钟的时间,他就要弄死兔子。
兔子还是他亲手买回来的啊,取了名字啊。
可是蒋荣生没有这样的感情,他始终很平淡,面对颜湘的崩溃,语调平静,甚至带着一丝的迷惑:“你这么气做什么?犯得着哭成这样?”
简直字字锥心。
“不一样的,不一样的。只要取了名字……”颜湘摇头,可是余光里却看到蒋荣生低下头来。
对方的眼神并不如语调一样平静,甚至墨蓝色的眼底浮现着一抹戏谑的笑意,高高在上地带着不易察觉的餍足和轻蔑。
颜湘仿佛像被一盆冷水泼了全身,混身僵住。
他忽地明白了,蒋先生并不是不懂泥泥跟别的兔子有什么不同。
相反地,蒋先生很清楚自己有多喜欢那两只兔子,也明白自己见不得这种事情,更明白西蒙在他面前,从来没有露出过凶相。
每一处都拿捏着命门,等到他毫无防备的时候,直接摆在他的面前,按着他的头看,在霎那间给予迅速的冲击,让他后脑勺忽地开始赤赤地痛起来。
颜湘想吐。
西蒙已经把泥泥的头嚼得差不多了,满地流淌着兔毛,撕烂的兔皮和隐约可见的破烂内脏,搞得地毯满是污糟,吃了有一会了,血都凝固成暗红色了。
颜湘扭过头去不敢再看,失神地喃喃:“你真的是很可怕的一个人。”
蒋荣生不为所动:“嗯,所以你要乖乖的。”
颜湘:“可是我是人啊,不是狗。”
蒋荣生拍了拍颜湘的脸:“你不是么?”
颜湘默然片刻,抬起头,直直地凝视着蒋荣生:“我不是的。”
是与不是,也由不得颜湘来说。蒋荣生没有反驳他,而是拉起他的手:“好了,看够了。会有人来收拾的。咱们出去过塑明信片吧。”
颜湘起初有些麻木,走了两步,忽地挣开了蒋荣生的手心,站在原地,把手背在身后,握紧了那串佛珠,转动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