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先,大家伙儿都以为这只是个子虚乌有的事儿。永定侯在朝几十年,从来屹立不倒,加上皇后正主中宫,孝怀太子已长大成人,都将近及冠。
虽说每年都能冒出几个疑心的大臣,揣度永定侯拥兵自重。但先帝都仅仅只会斥一句上折子的人,而后就将此事不了了之。
可这一次,先帝不仅没这么做,还派人将永定侯手上的兵权收回,并将永定侯父子押解进京候审。
消息一出,孝怀太子与皇后屡次在御前求情,先帝不为所动。
其时,永定侯已年近半百,又是一生戎马。被先帝派去的人中,还有当时的司笔太监刘班的人。
刘班与孝怀太子不合,永定侯进京途中,会遭受什么侮辱可想而知。不过几日,就传来永定侯死在了进京路上的消息。永定侯之子傅嵘,被带到京城时,也是遍体鳞伤。
孝怀太子不忍,在殿前三叩首为永定侯喊冤,先帝终不改其心意。最终,傅嵘留下血书后,于狱中自尽。
永定侯一生有三子一女。
长子傅懿娶汝阳公主为妻,五年前战死在了边疆战场上,无儿无女。次子傅嵘,娶陕西总兵嫡女宋氏为妻,膝下留一女。小儿子傅骁是老来子,如今才刚满五岁。
至于永定侯唯一的女儿傅时渝,年方十八,定了安国公展家,还未出嫁。
永定侯和傅嵘一走,侯府剩下的人,便只余鳏寡孤独。
听说,后来是孝怀太子与皇后,在乾清宫门口跪了一夜,先帝方才给了永定侯府剩下的人一条生路。
只是,老祖宗传下来的永定侯的爵位和永定侯的世代功勋,也随着傅炎的逝去,一同灰飞烟灭了。
没了侯爵庇护,安国公府也毁了和傅时渝的婚事。孝怀太子更是因为此事与先帝离心,不足一年,孝怀太子被废去太子之位,贬去永州。
再之后,皇后郁郁而终,原先的韩王被立为太子,也就是如今的章和帝。
此事,随着先帝的乘风归去,是非早已难辨。傅炎有没有通敌,先帝的判断是对是错,或许都不重要了。
傅炎身死,傅嵘自尽,皇后和孝怀太子病逝……永定侯府如今仅留的故人,除了长大的傅骁外,大概也就剩下眼前的展岳,和嫁给傅懿的汝阳长公主。
永定侯府的功过早成了讳莫如深的故事,昔年的英雄已无人敢提。
嘉善不是滋味地看了展岳一眼,她想到了自己从别处听来的消息——
那时,安国公毁了与傅时渝的婚事以后,另娶武崇伯女贾氏为妻。等贾氏过了门,安国公却又忆起从前与傅时渝的情分来,他上了傅家,提出了纳“傅时渝为妾”的请求。
嘉善私下里猜测,那时候,傅时渝还会愿意嫁到安国公府,应该是为了永定侯那一府老小,能有人护着,不被人欺凌。
只是有些可惜了傅时渝和展岳。
一个是从小被娇养大的将门虎女,一个……本该是,有着显赫身世,有着厉害的外公,有着疼爱他的舅舅,鲜衣怒马的国公府嫡子。
可现在,他却只能窝在这个观里,对着早开始吃斋念佛的汝阳长公主,轻声叫句“舅母”。
哪怕,他后来位极人臣,哪怕他最终,光芒万丈不可一世。
可永定候府的没落,势必也会成他心上永远的一痛吧?
不知是怜惜还是悲悯,嘉善沉沉地缓了口气。她夹了一筷子土白菜到展岳碗里,笑对他说:“给你吃。”
展岳一愣,他望向她。
嘉善的脸细润如脂,般般入画。阳光映衬下,她睫毛微眨,瞳孔又黑又亮。只看一眼,好像就能把人吸入心底。
展岳紧绷的手指放松了些,他侧过头,主动移开目光。
作者有话要说: 展大人:公主,你是在玩火你造吗。
展大人是个可怜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