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将亮之际,她跟两婢子简单交代了点事,说若是家里人问起,就说她临时有事回一趟清泉谷,办完事便回。瑞春和碧穗自是吵着要跟,她没答应,更无暇多说,偷了爹亲一向收在书房匣子内的正二品凤阁大学士令牌,再偷偷溜到马废挑了匹马就出城了。她骑马技术算不上好,只能一路咬牙尽力驰骋。方向明确,她得赶去皇家行宫所在的青林围场,一堆王公贵族的子弟都聚在那儿,封劲野这位异姓王爷亦被皇帝下诏随行。秋狩的大队人马拖拖拉拉走上三天方能抵达青林围场,若换作传信兵快马加鞭,应在两、三个时辰内能跑完全程,结果她的单骑却从一早跑到太阳下山才抵达目的地,证实骑术有待加强。但重中之重的点是,她到底赶上。她持着正二品凤阁大学士的令牌求见昭阳王封劲野,负责守卫的禁卫军核实她手中持令,又听她说有紧要之事欲报知,不敢阻拦亦不敢立时放行,遂层层上报。令在场禁卫军讶然的是,最後竟惊动了昭阳王亲自来接人。明明着急想见他,一见到他,李明沁又想飘开眼神,她都不知自个儿能这般扭捏造作。都什麽时候了?李明沁,你清醒点!秋狩始於昨日,圣驾直接在围场内搭起的皇帐中驻驾,并未返回行宫,几位参与围猎的皇室子弟以及被钦点随行的朝臣亦都有专属的帐子,李明沁垂首安静地随封劲野进到他的帐中,待两人独处,不等封劲野问话,她蓦地趋前,压低嗓音便道——「王爷,小女子此番从帝都赶来求见,是因得知了一桩密谋。」她遂将昨夜在自家藏书阁中偷听到的事一一告知。「……整件事就是这样,明日即是围场围猎最後-天,按我所听到的,那场刺杀就安排在明日午後,我想届时……临安王很可能会开口相邀,邀王爷比骑术、比射箭等等,最後再想方设法诱你到埋伏的地点。」「刺杀的对象是本王?」语调轻沉,彷佛有点事不关己的味道。「当然是你!」敢情她说这麽多,一开始竟忘记说重点吗?「为何要刺杀本王?」李明沁略急地解释。「王爷手握重兵,朝中各方势力定想拉拢,先前七夕在临安王府的那一局王爷没忘吧?你我一脚都踏入陷阱,庆幸最後能顺利脱身,之後我尽力避开婚嫁之事,想必王爷也滑溜得很,唔……我是说通透得很,如此才能与临安王以及隆山李氏周旋至今,只是……」抿抿唇,望着眼前高大精实、面如沉水的男人,她好想叹气。「只是什麽?」他淡淡询问。她真叹气了,双肩微垮。「只是王爷如此难以攻克,无法拿捏,对临安王而言就大大不妙,既不能将你收为己用,就不能留你成为绊脚石,他们起了杀心,明着奈何不了你,那暗着来总得试上一试。」李明沁双手盘在腰前,相互抓握,下意识揉捏自个儿的小臂。她敛眉沉吟了会儿,又道:「王爷明日不妨称病,那便无须露面,只要王爷不露面,就不会被带到那安排了埋伏的所在……他们到底在青林围场的哪个地方布局埋伏,到底打了多少暗桩,咱们不清楚,那还是以退为进,先过了眼下这关再说。王爷以为如何?」询问意见的同时,她倏地扬睫,却被男人怪异且深遂的眼神瞅得浑身陡震,颈後寒毛细细立起了一片。突如其来的静默也许须臾,也许持续好半晌,李明沁有些抓不准,因她全副心神都落在眼前男子身上。男嗓依然轻沉,语调如此徐慢,状若不经意一般,打破这股子默然——「你明明是隆山李氏女,你的亲族姊嫁给了当朝七皇子殿下临安王为妃,自此隆山李氏与临安王府便成一根绳子上的蚂蚱,逃不了你也蹦不掉我,生生扭成一ffl了,而临安王联合你的家族与我为难,你却次次相助於我,这般背离家族,就不怕最终遭家族见弃?」李明沁没料到他会突然问及这些。如此猝不及防,她表情僵了僵,眸光本能地荡开,选择忽略。「我走我的路,做该做之事,若遭家族见弃……也还能撑持,无须王爷多虑,但盼王爷能够自保,不伤及无辜。」她朝他又施一礼,轻声道:「欲告知之事,已尽数相告,望王爷信我,明日且多防备……」好像还有很多话想同他说,但捜遍内心,那些话夹杂太多的情,尽不能语。那麽——「告辞。」终结所有,仅余这二字。她再次施礼,旋身欲出大帐,一臂却被他紧紧握住。「……王爷?」不明就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