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正见那人如此焦急疾奔过来却只是为了劝他这几句话,不由得心里熨帖,眉头略微舒展开几分,锐利的凤眸也有了几分暖意。雍正亲手将那人扶到椅子旁坐下,又轻轻的拍了拍那人的肩膀,柔声安慰道:“你放心,朕会记得叫上苏瑾,你不必牵挂他事,只要悉心照顾好自己即可。”
雍正语毕,随即转身快步离去,一众随侍的侍卫宫人们也加快脚步随后而去。
暮朝望着眼前瞬间显得空旷孤寂的奉辰苑,又想起刚刚这兵荒马乱的一幕,一股浓浓的不安在心底缓缓升起,直至忧郁了原本淡然的面容。
暮朝知道,自己穿越回古代并非是为了挽救某几个人的生命,甚至可以说为了达到自己最终的目的,她可以面不改色的看着眼前无关紧要的人按照历史轨迹一步步逝去。然而这一次情况却有所不同。通过观察雍正刚才的反应,暮朝可以肯定在雍正心中必然极其疼爱福惠。倘若这一次能够让苏瑾再次成功的治愈雍正在意之人的病痛,成功挽救雍正至亲的性命,那么必能赢得雍正的信任,这对自己以后的计划至关重要。因此,这一次,必须由苏瑾来医治福惠,而且还要成功的治愈福惠。
不多时,雍正御驾便行至阿哥所。尽管心里已经有所准备,但是亲眼见到躺在床上的瘦瘦小小、苍白虚弱的爱子,雍正还是忍不住一阵心酸。雍正疾步走到福惠的床边,俯身细细打量福惠的脸色,随后轻叹口气,伸出手轻轻抚着福惠的额头,面色忧郁。
雍正心里清楚,自己的这个八阿哥自小体弱多病,从小药不离口,吃药比吃饭都多。御医早就暗示过雍正,八阿哥先天不足,怕是难以成年。然而,这个比起同龄孩童要瘦小几分的稚龄幼儿自小便聪明敏慧,性格又乖巧懂事,对自己更是一片孺慕之情,这样自己如何能不多偏疼几分?因此,即便知道自己不该和福惠如此接近,以免有一天当他离去之时自己会痛彻心扉,然而却又不忍心见到那小小孩童纯真清澈的眼睛里有一丝的失望和痛苦。因此,即便不该,即便不忍,雍正还是选择在自己还能疼爱福惠的时候,尽可能的多给那孩子一点疼宠,权当全了这得之不易、珍贵非常的父子之情。
争辩(二)
雍正刚刚离开奉辰苑之时,便已派出侍卫飞奔至太医院将所有当值御医及苏瑾传来阿哥所为福惠诊视。因此在雍正御驾刚到阿哥所,御医们随后便也到了。尚未等御医们叩首请安,雍正便急切的说道:“免了免了,都什么时候了,赶快过来看看八阿哥如何?”
御医们纷纷上前轮流替八阿哥诊脉,诊脉之后均面露忧色,彼此暗自交换了一个眼神。最后一个上前诊视的是苏瑾。只见苏瑾上前,依然用那些在御医眼中至今仍觉十分奇怪的仪器在八阿哥身上比划了一会儿,先听了听八阿哥的肺部,又伸出手轻轻在八阿哥腹部摁触,当苏瑾摁到小腹右方的时候,八阿哥却突然惊叫一声,满身冷汗的醒了过来,大喊疼痛,虚弱的哭泣不止。
殿内御医及侍从们均被苏瑾吓得面无人色,心里暗自懊恼,怎么偏偏忘了苏瑾是这么个莽撞大胆的性格,真不该因为这几日的平静相处便大意的忘记了这苏瑾的危险性,并忐忑的瞄着皇上的神情,生怕圣上龙颜震怒祸及无辜的自己。
雍正眼见着苏瑾冒冒失失的弄痛了福惠,连忙心疼的上前探查福惠的状况,一边轻声的安抚福惠,一边替福惠擦去额头冷汗。看着自己心爱的小儿子疼痛难忍,面白如纸,疼的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雍正不禁又是心痛,又是着急,随即对着苏瑾怒吼道:“苏瑾!你刚才在做什么!不会医治便滚开,再敢如此放肆,朕定不饶你!”
苏瑾却没有丝毫畏惧,神色自若的开口言道:“圣上容禀,奴才刚刚为八阿哥诊视,发现八阿哥体温升高,小腹右侧有一包块,且压痛明显,根据腹痛的部位,奴才已有了大致的推断。只是若想进一步确定病况,还需要询问服侍八阿哥的内侍几个问题。”
雍正强压着怒火,问道:“什么问题?”
苏瑾问道:“八阿哥腹痛开始之时症状如何,疼了多久?可有说过是哪里疼痛?饮食可还正常?可有食欲不振,又或是恶心呕吐?”
内侍用眼神询问雍正,雍正示意内侍回话。只听得那内侍回答道:“八阿哥平日里也常感腹部不适,且经常食欲不振,不思饮食。今日疼得剧烈了些,奴才听八阿哥提过,说是只觉得上腹部疼痛难忍,但并未提过右下腹疼痛。”
雍正听了内侍的回话,又低头轻声询问福惠觉得哪里疼痛,福惠伸手指了指小腹右侧,却是不论如何不肯让人伸手碰触患处。
雍正看得心急,却又听得苏瑾说道:“皇上容禀,据奴才判断,八阿哥得的乃是阑尾炎,需要用刀石之法将患处彻底根除,方能将八阿哥治愈,彻底免除八阿哥日后的痛苦。否则,患处反复发作,若是脓肿之处破裂,脓血则会感染整个腹部,到时候,八阿哥不仅会感到剧烈疼痛,更会危机性命。”
雍正瞪着苏瑾,咬牙切齿的恨恨道:“你给朕闭嘴!”
其实自从经历过苏瑾用难以置信却神奇的方法治愈了那人以后,雍正对于苏瑾的医术还是比较认可的。然而与此同时,雍正又难以完全信任苏瑾,总觉得这个苏瑾自大狂妄、胆大妄为,做事莽撞而且经验尚浅。因此虽然雍正将苏瑾封为太医,确实有着希望借苏瑾独具一格的医术提升整个太医院能力的意思,但这并不意味着雍正愿意让苏瑾继续用那血腥恐怖的方法去医治他的至亲骨血。
雍正小心翼翼的将福惠安顿好,吩咐内侍仔细照看,便将一众御医叫到了偏殿。雍正刚一站定,便对苏瑾怒斥道:“苏瑾,你大胆!竟然敢当着八阿哥的面胡言乱语!若是吓坏了八阿哥,朕定要治你的罪!”
苏瑾却不卑不惧,正色言道:“皇上明鉴,奴才以为,八阿哥虽为孩童,但却依然有着自己的想法,他也有知晓自己病情的权利。倘若一味隐瞒,反而会让八阿哥误解猜测,生出许多莫名的恐惧,反而不妙。倒不如坦然告知其病情,讲明医治的方法。八阿哥聪慧,定能够坚强的面对一切。”
雍正听后沉思片刻,锐利的眼眸寒光一闪,冷声的询问其他几位御医,“你们几位也替八阿哥诊过脉,对八阿哥的病情有何看法?”
几位御医低头擦了擦额头的冷汗,其中一位御医上前回禀道:“八阿哥素有腹疾,然以前奴才均用药物、针灸、食疗之法缓解了病情。苏太医所言之法过于凶险,奴才以为,八阿哥身体金贵,岂能贸然采用此法。不若先用针灸汤药缓解病情,再辅以食疗温和进补,假以时日,必能使八阿哥痊愈。”
雍正听后微微点头,想到那苏瑾曾言但凡动用刀石之法均有风险,甚至有些人会撑不过去当场丧命。因此不到万不得已,心里自然是舍不得自己的爱子去冒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