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不想要解脱。】在白得透明的天地间,我听到它们微弱的声音。【我们只想复仇。】然后,它们的声音消散了,卷起的雪花飓风也逐渐落下。我仰头望着漫天飞舞的雪粒,那阴冷得像厚厚的干油漆般的穹顶。我在阒无人声的一处角落坐下,眺望茫白的雪线尽头,似乎看到了海天交接的一角。就在不久前,莱蒙也孤身坐在花牌镇旅店的屋顶,对着月与星辰拨弄竖琴。那流水般悦耳动听的旋律此时在我耳边回响,如梦似幻,抚慰了我躁动不安的神经。城墙上凝着不少亮莹莹的冰棱,参差如牙,我拔下一根,手指抚过冰面,低声吟出一串咒文。这是亡灵法师之间可用于通讯的咒文。不一会儿,冰面的另一端就变幻出一个迷蒙的漩涡,如沙般扭曲铺展,直到一张熟悉的面孔出现在我的眼前。乌鸦歇足的孤木,幽暗静谧的古堡,还有塔顶后那轮惨白的圆月。“哦……我可爱的小太阳,怎么想起来找我了?”法师用迷人的声调说道,目光有些慵懒,仿佛刚从深眠中清醒。我恳切地说,“不好意思,打扰了您,我只是做了一个……呃,糟糕的噩梦,想向您寻求启示。”她敏锐地说,“你的主人,那个嚣张的红发小子不在你身边?”“嗯……最近我们分开了,他有事情要忙。”“他对你不太满意?”“我……”“好吧。我当初就知道事情不会这么简单。”她淡淡地说,犀利的目光勾住我的视线。我感到有把尖钩勾住了我体内什么东西,下一瞬我就视线一颤,落在了一间幽谧的屋子。“好久不见,罗。”亡灵法师端坐在一张桌后,宽大的帷幔如两扇圆弧遮在她身后。小小的紫色光球如萤火虫般飘荡萦绕在我们周围,我局促地坐在她对面,她从柔软的线织桌布中取出一副牌,端正地摆到我的面前。我望着她,“这是……”“占卜用的阿尔卡纳牌,古老牌类的一种。”法师抿唇一笑,“若不是我的小太阳请求,我是不会用这么高级的占卜术的。”我感激地说,“谢谢您,法师。”“不必谢。等我为你占卜后,留在这里陪我一阵子吧,我想听听你和那红发小子的历险。”她说着将那些花纹华美繁复的硬纸牌铺在桌上,按顺时针角度熟练地洗起来,拢成一叠。她把那叠牌交给我,“你再随机洗一洗,洗到觉得合适了就停。”我点点头,手指抚上那些纸牌,打乱它们的交叠顺序。起初只能感到牌面很光滑,慢慢地,牌面上似乎有什么不可思议的纤薄膜体在流动。法师在我洗牌时,将桌上均匀地铺了一层紫黑色的细沙,用朱红色的颜料在不同的方位画出图案,我看了看,正是古体语法中的数字,从一到八,足有八个固定的牌位。“这是我新研究出的牌阵,最适合亡灵占卜。”她勾唇笑道,“我叫它‘沙漏牌阵’。”牌阵的最上方和最下方分别对称摆着三张牌,而八张牌中剩余的两张牌搁在中间,对准了三张牌的两道间隙,组成了一个沙漏的形状。法师犹如陷入梦境般轻声哼道,“世界是一只沙漏,时光是流逝的沙,而你与我呀,不过是沙粒中的千万分之一……”我道,“真是个含义深刻的名字。”“沙漏牌阵最大的特点,在于它强大的交互能力。”法师道,“上方的三牌阵代表‘主动’一方,而下方的三牌阵代表‘被动’一方,中间的两张牌代表连接双方的线索。就如沙漏一般,不可迂回,无法改变。”这让我心头骤然涌起一股不安。无法改变的事实,真的只凭这几张牌就能显现么?见我焦虑的模样,法师轻声笑道,“不必紧张,占卜不过是预言一种,天下间没有牢不可破的预言,自然也不会有一语成谶的占卜。跟着你的心,虔诚地对待它便可。”我听从法师的话,认真地抽了八张牌,按数字的顺序将牌摆在干涸的颜料上。幽谧的莹光似乎在牌底闪动,那紫黑色的细沙蕴藏了魔力,潜入了纸牌,再度归于平静。我稳定了一下心神,犹豫道,“按照数字揭开牌面么?”“不必。”法师神秘地笑道,“听从你内心的声音,随意地揭开它们便可。”我揭开了第一张牌。第一张牌上画了一个毛茸茸的半兽人,兽头人身,两只鹰爪般的脚抓在石碑上,虎豹模样的头顶长着一对弯曲的羊角。巨兽一手拿着火把,在它身前站着一对男女,脖间系着锁链,有着恶魔的触角和尾巴,令整个牌面显得压抑又污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