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是听亲戚说的,他天天上下班骑摩托总打这附近经过。我们就让他帮忙撒么撒么,看看有没有什么我们家能用上的东西,他昨天下午天刚擦黑的时候回来,跟我们说早上走的时候看到有个柜子什么的在那儿,不知道被没被人捡走,老远看着还行,不知道实际上好不好。我俩本来想昨天晚上过来。后来一想,黑灯瞎火的,这边拆完之后满地石头。路不好走,万一摔一跤犯不上,而且大黑天的,拿着手电看也看不真切。所以就没过来,今天白天我们俩都不在家。这不下午三四点钟的时候回来,寻思着过来瞅瞅要是柜子还在,看着还行,我俩就给搬家里去。刚才怕说了。让你们觉得我们俩颠颠儿的过来就为了捡人家不要的旧柜子,怪难为情的,之前我们邻居有赶上刚拆迁那会儿过来撒么。捡了一台旧冰箱回家的,虽然不是特别好使。花了100块钱修吧修吧就好了,就算都是捡东西,捡着冰箱比捡别的不是还能有面子一点儿么,哪知道你那么神,没瞒住。”
“所以说,你们两个人是直奔这里来找这个衣柜的喽?”
“我俩在周围也转了一小圈,”男人朝车窗外一个方向指了指,“我们俩打从那边过来,那边不是还有一堵墙没推倒么,挡着也没看着,我俩就四处转了转,家里亲戚也没说明白到底具体在哪儿,而且我俩也是想寻么寻么,看看还能不能有点别的小玩意儿,哪怕是破铁片子也能拿回去卖俩钱儿……所以一开始我觉得难为情,也没好意思啥都往外说,怕你们笑话么。”
“这有什么笑话的,现在不是正提倡勤俭节约呢么,而且循环利用也是一种环境保护。”戴煦连忙表示理解,顺便称赞几句,免得这对夫妇太难为情。
听他这么说,男人的脸色果然好了许多,这么一来一往的说了一番话之后,现在他比方才明显状态要放松了不少,叹了口气,对戴煦半诉苦的说:“我们两口子其实也挺不容易的,当初家里头困难,兄弟姐妹又多,我俩都是家里头的老大,没钱供那么多孩子念书,所以初中都没念完就出去打工赚钱了,没啥文化,所以都没有个太正经的工作,挣钱挣得少,但是我俩又不想让孩子将来走我们的老路,还得尽量供孩子念书,家里头我老丈人身体不好,长年累月的吃药,卧床起不来,老丈母娘照顾老丈人都照顾不过来,我自己爹妈都七十岁的人了,还走街串巷的去捡空饮料瓶卖钱,补贴家用。我们俩想捡点旧家具,真不好意思往什么勤俭节约和环保上头去扯,就是想省点钱,结果现在东西没捡着,还……唉,也不知道是哪家的女人倒了霉,还有就是哪个缺大德的拿衣柜当棺材使!”…
“你们看到的时候,衣柜的门是……”方圆试探着问。
“关着的。”男人听出了她没有说全的问题是什么,连忙说,“不然我俩也不会那么不开眼,都能看到里头不对劲儿了还去开那个门,别的看不出来,但凡衣柜门开着个缝儿,至少也能看出白花花的肉啊。”
“你快别说了,一说这个,我就觉得方才那个场景就在我眼皮前面晃悠似的……”他的老婆有些后怕,连忙拉了拉他的胳膊,不让他再说更多细节,生怕好不容易才稍稍稳住了心神,现在再被勾起恐怖的记忆来。
“你们两个过来的时候,有没有留意到什么比较特别的地方?”戴煦问。
男人摇摇头:“那真没有,要是能瞧出有什么不对劲儿来,我们俩不就不敢大模大样的过去想要看看衣柜里面的情况怎么样了么。”
他的说法倒也有道理,戴煦又安慰了他们几句,给他们留了自己的名片,告诉他们自己的手机全天候开机状态,有什么需要帮助的随时可以打电话联系,报案人夫妇忙不迭的点头,男人接过名片仔仔细细的收在了自己的胸前口袋里,拍了拍,看得出来他们两个是真的很害怕,拿着戴煦的联系方式,俨然就像是车迟国里的僧人拿到了孙悟空发的毫毛一样,生怕收得不够仔细会耽误事儿。
之后,戴煦交代他们在车里再坐一会儿,眼见着夕阳西下,光线就黯淡下来,两个人又是惊魂未定的状态,索性留在车里多休息一会儿,呆会儿开车载着他们,把他们送回家里去就行了,夫妻二人也没有推辞,按照男人的形容,他们两个人现在都感觉不到自己的腿在哪儿,想走回家去恐怕也是有点困难的,戴煦这种安排无异于解决了他们的燃眉之急。
从面包车上下来,戴煦对方圆说:“你回车里去休息休息吧,我估计这么半天,马凯肯定带林飞歌过去了,我还得过去衣柜那边瞧瞧。”
“我过去帮忙吧,方才都没事儿,这会儿我更没问题了。”方圆很积极的表示。其实说一点都不怕是假的,那么恐怖的场面,她怎么可能不害怕呢,但是现在对于她而言,还剩不到一小半的实习生活意义非凡,假如她将来想要做这一行,并且表现突出,那么不趁此机会让自己得到锻炼,以后的目标恐怕也很难达成。和别人不一样,别人尽管会努力去学习自立,但终归是有缓冲的,心里也有底,再不济,还有家庭这个避风港,还有退路,她却没有,对她而言,能够养活自己,能够做好一份工作,这个目标简直是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那好吧。”戴煦看她这么坚持,眼神似乎略显困惑,但却没有拒绝,一边和方圆往警戒线内走,一边试探着问,“你不是挺怕尸体这些东西的么?连装在玻璃罐子里用福尔马林泡着的标本都不敢看,现在怎么忽然这么勇敢了?”
“此一时彼一时嘛,能不勇敢的时候可以不勇敢,但是没得选的时候就不一样了。”方圆被这个问题问得有点不是滋味,下意识的回答说,说完之后,自己又觉得戴煦这个问题提得有些奇怪,“你怎么知道我以前胆子小,不敢看标本?”
戴煦苦笑着叹了口气,忽然收起方才的表情,脚步也停了下来,问:“所以说,你对我其实一丁点儿印象都没有了,对么?”
他这么一问,倒把方圆给问愣了,她有些惊讶的看着戴煦,微微张开的嘴巴都忘了闭起来,听他这话里话外的意思,自己是应该记得他的,他也显然不是因为实习才知道自己这个人的,可是他们到底在哪里见过呢?方圆迅速的在自己的记忆中搜寻了一番,却并没有想到什么能提示自己的东西,戴煦无论是从身份还是年龄,无论方圆怎么想,都觉得他不大可能和自己在此之前就有交集。
可是戴煦并不是那种没有会不分场合乱开玩笑的人,看他那个认真的表情,也不像是在和自己说笑,方圆一下子也不知道自己该作何反应了,假装恍然大悟的“想起”了对方?这显然是不合适的,一不小心穿帮了会很难看,而直截了当的说“对不起,我确实对你一点印象都没有”也绝对不是个好主意,毕竟从戴煦的状态来看,他是记得自己的,自己也不能让人太伤自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