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清行垂眸,长长的睫毛在脸颊上投下一片阴影。
谢夫人端茶轻轻放在桌面上,示意对弈的两人休息会。
黑白棋子皆是玉璧雕制,带着细碎的暗纹浑若天成,周边镶着金边,价值连城。
谢大人拒绝了夫人的好意,静静落子。
“先生似乎不喜奢华之物。”谢大人博学鸿儒,楼清行便向他拜了师,这些年下来既是师徒也算一对好友知己。
谢大人清廉,自然不会用这样华贵的物件,此刻拿出与他对弈,大概是……
“是小儿所赠,他今日回京,要是看到我下棋不拿他送的这副棋盘对弈,只怕要闹了。”谢大人眉眼带了些笑意,满是是儿子的无奈“多大人了还跟个小孩子一样。”
一局结束,楼清行欠身向谢大人告别。
“大人多年未见爱子,我不再便叨扰,有机会谢公子也来楼府一聚。”
屋外雨雪霏霏,隔着窗沿也能感受到寒气,他收起自己的大氅缓缓穿上,带着几本书籍拜别谢大人。
行道迟迟,楼清行缓步走在庭院里,拒绝了仆人的好意,孤零零的撑着一把竹伞,像一棵屹立不倒的松。
黑衣的影子忽然急急冲来,那人未曾打伞,因此肩头落下一片雪白。
那一下着实猛烈,楼清行握着的伞都被撞偏了方向,白雪落在皎洁中。
“谁啊真是瞎了眼!”男子不悦回头看着楼清行,气势汹汹一副找茬的样子。
“公子……公子,老爷夫人在内屋等您呢……可别叫人等急了……”婢女又急又怕,不敢得罪了小公子又怕他冲撞了楼大人,只得轻声细语哄着。
楼清行回神看清他的样子,只觉得天地黯然失色,连剧痛的肩膀都无所察觉。
是他。
居然会是他……
可是,这怎么可能呢?
他那双寒潭般的眼睛似乎并没有被这冰天雪地冻住,而是被湿热的眼泪化开,捂出淡淡薄雾。
雪花落在了那名男子的脸上,衬得他英俊的脸庞带着些冷若冰霜的意味。
可神情再怎么陌生,那张脸,那张梦境里无数次见到,无数次被噩梦吓醒后都会回忆起的人。
——是谢晰吗?
他甚至抽搐着嘴唇,几乎说不出一句话,也不敢上前问他。
“你谁啊?走路不长眼?”谢晰挑眉,很是不耐烦的接过婢女递来的披风,然后找楼清行兴师问罪。
楼清行身形并没有他高,一言不发只是沉默看着谢晰,千言万语涌上心头,最后只得一句。
——他也许不是他。
或者说。
根本就不是他。
——这里只是一个幻境罢了,一个由他内心折射出来的幻境。
这里也许会有真实存在的谢阁砚,却不会有真正的谢晰了。
他也许当年并没有死在马鹏之战,但是他也一定受到了某种束缚,这些年一直未曾出现。
直到剧本杀那次……
楼清行很大的把握,在剧本杀的那个副本里遇到的人——就是谢晰。
可是确定了又能怎样,楼清行看着眼前的人,极其浅淡的笑了下。
他不是真正的谢晰。
谢晰永不会这样粗鲁的对待旁人。
他可能会戏谑,可能嘲讽,像他这样的人好像做什么都不奇怪……只是谢晰从来不会这样粗鲁没有耐心的对待旁人。
他们两个孤儿一同长大,楼清行是这个世界上最了解谢晰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