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继有人?阿兄你要做什么?难道等那个孩子生下来你就又要离开?”之后便又是顾茂柔一连串的发问,但语气明显比方才要松弛了许多,“父亲只有你一个儿子,你走了让我们怎么办?”
顾无惑道:“该我尽的人事,我不会躲避,若我真的要走,这次也不会回来,况且眼下正是多事之秋,父亲在前方举步维艰,建京这边少不了我。”
“那就好,阿兄可千万别想那些有的没的,我们出生于钟鸣鼎食之家,有一日富贵可享便享一日,否则才是辜负了。”顾茂柔话锋一转,又挑了挑眉问他,“所以阿兄只是把她当一个工具?”
顾无惑蹙眉:“柔柔,有些话不能随意说,往后也不要再闹了。”
顾茂柔唇角勾起一丝笑意,眼风往斜里一扫,鬓边珠翠颤动,嗔道:“好了阿兄,我知道了,这些话自然不会胡乱说出去。”
秋风扫过,枝头已然开到荼靡的花瓣倏然落下,悠悠地落在了温芍的裙摆边,温芍一直出神着,目光也随着花瓣而一路向下,而后定定地看着地上。
忽然,扑簌簌地花却落下更多,温芍这才回过神,看见了从花间跃起的一只鸟雀,鸟雀扑腾着翅膀向着满是厚重云层的高空而去,一晃便不见了。
才在这里站了片刻工夫,温芍便发现自己手心里已经沁满了冷汗。
她转过身,也不再等还没回来的珠雨,头也不回地快步离开了这里。
温芍一路走着,也不知走到了哪里,直到走得开始气喘,再也走不动了,她才
22、工具()
在僻静处停了下来。
走了这么久,温芍的心跳得厉害,她把手压到上面,闭上眼睛缓了一阵这才好受一些。
而后那只手便不由地从心口往下移到了小腹处。
这里还平坦如从前,暂时看不出任何有生命存在的痕迹,但作为母亲,温芍很清楚自己的孩子每日都在里面成长着。
——所以阿兄只是把她当一个工具?
顾茂柔的话又在温芍脑海中想起,如影随形又此起彼伏。
顾无惑一直对温芍很好,即便温芍明白他当初救她种种原由,并不完完全全是为了她,可她也宁可一直对他的善意心怀感激。
或许……还有了些许不该有的心思。
温芍揩去眼角泪水,不让它掉落下来,若不是今日听见顾无惑兄妹二人的话,这种心思一直是混混沌沌的,温芍不想看清楚,可眼下却不得不承认。
因为难过不是假的。
温芍从来不舍得自己骗自己。
他说不娶妻,正如同顾茂柔说的那样,实际上是把她当做一个完成任务的工具,从此他有了孩子,瑞王府也有了继承人。
可是她的孩子算什么呢?
她生下的小工具人?
温芍不蠢,知道实际上从利益来说,这事她原本应该高兴,至少要替自己的孩子欣喜若狂。
世子不再娶妻,她的孩子便不会再有威胁,府上不会有嫡子,庶子又有什么关系。
总有一日,她和她的孩子会得到瑞王府的一切。
但温芍就是做不到完全摈弃情感。
她的孩子,或许从一开始就没有得到过父亲的真心喜爱。
若顾无惑对这个孩子有半分怜爱,他今日就不会对顾茂柔说出那样的话。
只是为了后继有人,只是为了父母家人放心。
温芍惶惶地站在那里,她本不该有什么期待。
天色不知何时又暗了下来,原来乍现的晴色又被乌云掩去。
很快铺天盖地地便又下起雨来,天地间雨幕连成了线,比这段时日的任何一场雨都要大。
廊边的雨不断溅到里面来,打湿了温芍的裙摆,温芍半晌后才察觉,想往后退一步避雨,却不料地面已经湿滑,她步子又虚浮无力,一下便跌坐在了地上。
腹中传来隐隐的抽痛,温芍想从地上起来,但一动便痛得更厉害,她心下愈发害怕起来。
好在珠雨已经寻了过来,看见她面色灿白地跌在地上自然吓了一跳,连忙叫了人过来把温芍送回净园,而此时温芍已经难受得说不出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