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皱眉,阖上看到一半的书。他昨天明明已经给了一笔钱要他滚的,今天竟然敢再回来?
他回来干什么?嫌那笔钱太少、还是正在向老爸告他的状?
「大哥,你快上去救他吧,ansn超可怜的,都骂了快半小时了。」
「多管闲事。有空理这些事不如去收拾行李,你都要出国念书了。」
他离开房间中的沙发,尽量放轻脚步踏上二楼。
书房那边传来老爸的叱喝声,大声得在走廊已经听到了,也没人敢在二楼走动。
是因为那个安笙赚钱太少、不肯放弃这个难得的走后门机会所以回来找老爸,反而被老爸教训一顿吗?他些许幸灾乐祸地这样想。
他贴近书房,从门缝看进去。
老爸在骂安笙,安笙稍微垂下了头,表现得沮丧歉疚,活像只被主人训斥的大型犬。
陆皑说的对……他也从来没见过那总是气定神闲、一副奸商样的老爸骂人骂得那么凶,而且对象还是个跟他同岁的青年。他听到老爸骂:「你究竟有没有脑子!?我把我儿子交托给你,就是希望他能舒舒服服地坐在高级房车里。安全地去上学,而且也只要求你做到这样,而你竟然第一天就带陆皙去挤公车!?这不是身分地位的问题,是安全性的问题,天知道有多少人跟陆家结过怨或是眼红陆家啊!天知道他离开保镖的视线范围两秒会不会就有人冲出来把他绑走啊!?你真的知道陆家大少爷的价值吗!?」
他听到老爸继续骂:「前不久才发生了那样……不幸的事,现在陆皙真是看少一秒都不行啊,在这样令人头痛的时候拜托你就别再乱出什么馊主意了!我聘请你除了当陆皙的司机外,还希望你能贴身地跟随跟保护他的,要不是那儿子这个岁数已经对保镖们很反感,觉得他们侵犯了他的隐私,我也不会请你回来陪他……还觉得你是个可造之材,打算好好栽培你!怎么连那一丁点的常识都没有呢!?如果陆皙身上有哪里损伤了,你是要怎样赔!?」
那种严厉激动的语气连陆皙听到也不禁要心悸起来,更别提只跟他老爸相处过短短时间的安笙了。他看见安笙垂着头,也不知道是因为害怕还是怎样而微微发抖,脸上却带着认真的神情,站在书桌前连动都没有动一下,就这样乖乖地等他老爸骂了个心满意足。
在老爸说到激愤拍桌时,还会小声地补上几句对不起、真的很对不起。
从小到大,不知道为什么,老爸都有意无意比较偏袒他,大部分要求只要不太过分都会为他达成,仿佛要补偿他什么似的,至少他说不要保镖跟着,老爸就真的会将保镖调离他远一点作作样子。想不到……老爸比他想像中的还要疼惜他、保护他,说他不感动是假的……
但更奇怪的是那个姓安名笙的人。
既然都已经被解雇了,他有必要站在这里承受他老爸的责备吗?他大可抛下几句不忿的骂语然后拍桌走人,怎样都无需站在这儿垂头丧气地接受责难,然后还要认真道歉……但他还是做了。那个人就站在那儿耐心听完,并且诚心诚意地道歉……这个安笙……是傻瓜还是被虐狂?
昨天才被他狠狠地侮辱完一顿,今天竟然嫌不够地来他老爸面前自找罪受?
好不容易,老爸终于骂完了,才要坐下来喝口茶顺顺气。
安笙竟然从连帽外套口袋中掏出折叠的一叠钱,仔仔细细地放在书桌上。
他听到安笙说:「这是大少爷跟二少爷昨天给我的钱,大少爷叫我拿走这些钱,说我已经被解雇了。但这些钱我不能收,我只工作了半天。」
陆皙皱眉,以为他已经拿钱走掉了,他竟然傻到特意上陆家,把钱原封不动地还给他老爸!
老爸显然现在才听到安笙已被他解雇的消息,吓得不轻,一口茶都快喷出来了。
「这两个死小子真是的!等下我就出去教训他们,那你……你刚刚还站在这儿任我骂?」
「我昨天的确是做错了,现在想想……」安笙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你骂得没错,我什么都没想地拉他去坐公车,如果他有哪里损伤的话我真的……对不起,陆老爷,我会自己走的。」
老爸也不知道是转而佩服起安笙来还是怎么样,悠悠地呼了一口气。
「走之前,先回答我一个问题,为什么你会拉他去坐公车?」
他听见安笙答:「大少爷他……」
似乎到了这时候还想替他隐瞒,考虑了好一会儿才继续说:「大少爷自从上次的人为车祸事件,目睹司机被炸死之后……就很怕坐房车:昨天我看见他一坐上车就闭上眼,驶了一段路之后,他就开始颤抖跟冒冷汗,我看得出他很害怕但说不出口,于是就自作主张拉他去坐公车了。」
老爸沉吟了一下,交握双手搁放在桌上:「……安笙,如果不是你说出来,恐怕我要到猴年马月才发现陆皙有这阴影,我大儿子性格逞强得很,他是绝对不会说出口的……呵,大概要等到他某天昏倒在车上我才会知道事情有多严重吧。你也知道……陆皙他有先天性心脏病,我总是特别紧张他,所以才会找个人去照顾他的……」
「对不起。我没办法胜任,被他给解雇了。」
老爸挥挥手,仿佛表示不用他再道歉了,听厌了。
然后两人都没再说话,沉默在书房中维持了好一阵子。
直到安笙觉得是老爸暗示他是时候应该走了,才想开口说些什么吧,老爸却更快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