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有性格很差。”嘉南说。她不想从任何人口中听到陈纵的坏话。陈熙然笑起来,“刚认识他那一年,我们之间发生了一点小摩擦。他在我的生日宴上,操控大屏幕放了一段我小时候穿纸尿裤在沙滩上跳舞的视频……当着我所有朋友和同学的面,那段视频整整播放了三分钟……“直到三分钟后,管家关闭了电源总闸。”陈熙然提前往事,神色复杂,眼中流露出了无可奈何。嘉南与他的关注点不同。她觉得陈熙然的话很奇怪,他说他是陈纵的哥哥,又说,他们刚认识的那一年。如果嘉南顺势往下问,陈熙然或许就会吐露更多。但嘉南潜意识里觉得,她不该问的,即便她对陈纵有无限的好奇心与探究欲。陈纵如同一面倒映着无数星星的湖面。以前嘉南藏身在岸边的芦苇荡中偷偷观望,逐渐被吸引靠近,到现在,她想要潜入湖底去看那片沉没的星空。陈熙然说:“你可以去翻翻十年前的主流报纸,当年傅梁教授组建过一个轰动全国的计算机少年班,小纵是其中的一员。”“为什么跟我说这些?”“大概是因为看你顺眼。”陈熙然把陈茶泼掉,起身问,“你饿不饿?晚上有没有吃东西?要不要跟我……”他话没说完,陈纵推门而入。陈纵不满于陈熙然在这里,神色不善,将人赶走。他将茶室的门合上,回头问嘉南:“看到星星了吗?”“看到了月球。”嘉南说:“顶楼太冷了,就马上进来了。”她望了眼天空,“今天星星也不多。”“其实也不是特地来看星星的,同学说这边有天文馆,为了要完成小组作业,就跟着一起来了。”“天文馆已经撤掉了。”方才陈纵向人打听过了。嘉南点了下头,“那就算了,也不是很重要。”不过是白跑一趟。她本来觉得今天运气挺坏的,但见到陈纵,又觉得不算太坏。嘉南问起黄橙橙,说那个当时跟自己站在一起的女生,陈纵说叫人把她送下山了。两人说话时,嘉南忍不住打量陈纵。这是嘉南第一次见穿正装的陈纵,矜贵清隽,像个养尊处优的小少爷,跟终日在打碗巷中游荡的陈纵,像两个截然不同的人。他们站得近,嘉南能看见他领结上精致的暗纹。但又感觉有点儿陌生。茶室左边是间简易餐厅。两扇木门敞开,左右两侧立着暖黄的落地宫灯,外面是一方清澈无波的巨大水池,倒影着两岸的树影和天上的月亮。身后服务生端来各式的点心和主食。陈纵问嘉南:“还冷不冷?”他打算将餐厅门也关上。“不冷了。”嘉南盯着外面,水池和倒影都很漂亮,她想看。陈纵出去一趟,拿来件浅灰色的小毯给嘉南。面前餐桌上的食物散发出诱人的香味,陈纵说自己饿了,先动了筷。服务生上完菜后就走了,室内只剩下他们两人,嘉南的拘束消退了,自在了不少。他们一如既往,各吃各的,像和在打碗巷没有区别。陈纵看上去真的很饿。嘉南想起自己看到的宴会场景,问:“你刚刚在外面没吃东西吗?”“在那种地方吃不饱。”陈纵解释了一句,“今天我奶奶生日,她想来这边住几天,就干脆把寿宴摆在这边了。”临时定的,陈纵也是今天才知道,他一开始回的是上京市,傍晚改道来的坞瞿。他说完,夹了块樱花形状的点心放进嘉南面前的瓷碟里。嘉南咬了一口,唇齿被淡雅的樱花香味和软糯的红豆包裹,但有点甜,嚼碎含在嘴里,没有立刻咽下。她想吐出来。但觉得不太好,一时陷入两难的情绪里。“吐了。”陈纵见她反应,扯过纸巾给她。嘉南摇头,不肯,大概觉得脏。陈纵看穿她想法,带她去洗手间。嘉南关上门,才把包在嘴里的东西全吐了冲干净。圆镜前,方口瓶的清水中插着一株吊钟,绿意盎然,而她脸色泛白,死气沉沉。嘉南没有立即出去。她讨厌情绪容易变得低落沮丧,且不受控制的自己。大概四五分钟过去,嘉南回到餐桌前,面前的餐盘变成了一碗分量很小的药膳粥,看上去可以接受,应该能吃完。“对不起。”“不要老道歉,你没有做错什么。”陈纵给自己夹了块樱花糕点,嚼了嚼,吞咽后评价,“确实很难吃。”“又甜又腻。”他说。嘉南觉得他面露嫌弃的样子明明是冷漠的,却又有点可爱。她眼睛酸涩,抿着唇轻轻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