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贺元卿抱着小小的、脆弱的尸体,喉咙里发出野兽一样的嘶吼。……“爹,爹,您怎么了?”“夫君啊……快去请太医啊!”“老爷,老爷!”耳边尽是嘈杂的声音。贺元卿睁开眼,老泪纵横:“我的孩儿……”他已长成人的儿子握着他的手:“爹,孩儿在啊!”贺元卿只是摇头,浑浊的眼睛环视四周,并未看到秋如兰的身影。……两只鬼飘在屋顶上晒月亮。“舒服了吗?”安平问。秋如兰神色有一丝轻松:“想明白了。”安平纳闷儿:“嗯?”秋如兰:“原来他也是肉体凡胎,也会如此弱小,不堪一击。”安平脑袋上都是问号:“说什么呢,这老狗当然是肉体凡胎啊。不过他就算化鬼也是条一捏就死的杂鱼!肯定比不得本宫厉害。”秋如兰笑而不语,没有辩解。她的出身和经历让她习惯仰视别人,当年的贺元卿在她心中就像一座大山,强大,不可摧毁,令人畏惧……可如今二者境况对调,她强他弱,当她在高处俯视这个男人时,发现他也不过是会衰老、会死亡、会惊惧害怕的寻常人,可鄙可悲又可怜,没什么可怕的。压在心头多年的无形之山,顷刻崩塌。安平歪着头,注视着秋如兰恬静柔美的侧颜,想到一件事,表情渐渐古怪起来。秋如兰:“殿下?”“……没什么。”秋如兰还是习惯称呼安平殿下,安平没纠正,随她去了。安平收起杂念,摩拳擦掌:“接下来就该本宫了,当年的凌迟之刑是时候让狗东西尝一尝了。”秋如兰听到她说“凌迟”,心里竟然有种微微的抽痛感。当年贺元卿掩盖了安平公主死亡真相,她一直都不知道,原来殿下竟是以这般惨烈的方式死去的。那该多疼啊。秋如兰没多想,顺从本心牵住安平垂在身侧的手,以示安慰。安平看到她怜惜的神态,有些别扭,她生来身份尊贵,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贺元卿露出真面目之前,她从来没有经历过任何需要别人“怜惜”她的不幸。忽然被至亲之外……活着的时候和自己关系挺微妙的“同龄”人这般关心,安平简直浑身不自在。偏偏这时候脑子里又想到了和秋如兰有关但眼前的秋如兰从未参与过的某件事。安平陷入了某个回忆。“重生”到这里救秋如兰之前,她和南明其实先到了贺元卿重生的节点修复时间线,然后发生了一些……比较有意思的事情。啊,这个就说来话长了,总之,产生时间分支的节点,除了贺元卿没重生的第一条时间线、她被贺元卿凌迟的第二条时间线,还产生了第三条时间线。第三条线上,嗯,秋如兰吧……啊真是要命了……安平僵硬的撇开头。这样下去完全没办法面对秋如兰这张脸啊!秋如兰不知道安平在想什么,她看着安平脸上的表情变来变去,纠结不已,轻笑一声,语气柔和又怀念:“殿下以前,偶尔也会露出这样好玩的表情呢。”“什么好玩,胡说八道,本宫一向威严!”安平白她一眼,“你从前看着跟鹌鹑似的,原来还敢在心里腹诽本宫啊!胆子不小。”生前安平把秋如兰留在身边当侍女欺负的时候,偶尔会特别不爽,其中一个原因就是自己每次凶秋如兰,总有种微妙的对方不怕自己的感觉。原来不是错觉!秋如兰低笑,从前不敢说不会说的话此时已经没有关系,坦言道:“殿下‘恶名’在外,听说动辄抽下人鞭子,可我在殿下身边却从未挨过打,安排给我做的事情别的下人也有做,至于责骂更是不痛不痒。不瞒殿下,比起在教坊之中,反而在公主身边做事的那段日子,我心中最无负担。”安平纳罕又郁闷的看着她:“本宫真不明白你。”她想了想,脸上露出匪夷所思的神情,验证般好奇的问,“那时候你总是主动回避贺狗,就连私底下也总规规矩矩的和他保持距离,我以为你是怕我责罚,给贺狗添麻烦,那么,你的真实想法是什么?”秋如兰微笑道:“我那时想,若是可以一直在殿下身边做事就好了。公主娇蛮,却是很好懂的人,你偶尔会看着我的脸发呆,我就觉得自己还是有机会得到公主的怜惜和亲近的。”安平:“……”不知道为什么想学着南明骂一声靠。秋如兰似乎又被安平的表情愉悦到,笑了笑,平和的接着说:“何况,我怎会对一个强暴自己的男人有任何真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