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头,刚好看见一辆货车开进来,停在路肩。车厢上画着一只跑动中的橘色狗。
车门被推开,男人矫捷地跳下来,戴着帽子看不清楚脸孔,刘海被压得低低的。
男人走来,我下意识地退后,心想也许他是走回公司。
但男人的确是朝我走来,双手插在口袋里,三步并两步地跑过来,脱下帽子,「喂!」
脸颊有一道污痕的阿密扯下手套,才用半天已经很脏了,「你在这干嘛?找我有事?」
我歪歪嘴角,说不出只是来接他回家。
你想我怎样?这是我第一次有同居人啊,总觉得……要负些责任?
「……闲来没事来看看你有没有谋杀同事之类的,我是良好公民。」
末了,还要很无所谓地耸耸肩。
阿密挑起一道眉,抬眼看看我,「放心,我的第一目标是你,你可以先担心自己。」
「谢了。我早知道会是这样。」
他将手套都脱了下来,举高向同事挥一挥。
倚着货车抽烟的男人们看过来,扬手大吼:「辛苦了!小子你蛮有用的,明天见!」
我目瞪口呆,这个男人竟然也会跟同事相处融洽!
老实说,我以为他试工不过几天就会被踹走了,毕竟他性格乖戾孤僻又暴力,还是同性恋——好吧,也许这满是男人的工作环境很合他的心意,所以他决定要留在天堂。我只能开始为他的所有同事祈祷了,阿密的力气对比起三月算很惊人,空手掐死人也不是问题,我领教过。
我们并肩走回家。
阿密解开上衣的钮扣,里头穿的t恤有汗印子,在在显示主人有多勤苦辛劳。然后他把两袖绑在腰间,弯起手肘看着新添的伤痕,多是被家具的边角刮伤的,一道又一道的粉红。
这个男人似乎没有干净的一天,无论是绘画还是工作,他的手适合脏兮兮。
他说的不假,他真的在为他们的户头存款而努力工作,不然大家都会饿死,一尸三命。
「他妈的饿死了,他们给的便当难吃得像吃屎!三月去做面包就可以偷面包吃。」
比起偷窃,三月是会拿卖剩的隔夜面包回家的男人吧。
话说回来,阿密说这样居家的话真的怪怪的……害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薪金多少?」
「哪知道!财务一向是三月在管,大概五、六千吧……他说要留些钱交房租给你,我说倒不如省来给我买酒买烟……」
话音渐小,我们看到公寓前有个男人在等着。
男人身穿笔直的西装,注视着我们,很明显是在等我或阿密回来。
「你认识他?」我悄悄问身边的搬运工。
「……有点印象,那婆娘的人吧。」
我对我跟阿密形成的阵营感到讶然,却又如此自然。
我们唯一的共通点大概是都对re抱着危机感吧,像她那样干练的女人不会轻易就把女儿的抚养权交出去,三岁小孩都知道要防备,不关乎三月这父亲的胜算到底有多少。那女人是狠角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