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后,高婉容又着重叙述了吴那拉进府以来所做的每一件事情,说得很细致,很全面。高斌听清楚了,也听明白了,但见他摇了摇头。
“婉容啊,你还是太嫩了。”高斌言道,这女人就是女人,鼠目寸光,看事情总是局限在一个小框框里。婉容虽然才华横溢,但亦是不能免俗,太没有远见了。
“你说她是跟富察氏有仇,才这样打压富察氏。可有没有想过,她也有可能是意在皇后之位。富察氏这个时侯倒了,还不如不倒呢。毕竟那个女人虽然背后站着富察家,可本身并不是什么高瞻远瞩的人物。将来入了宫,到处都是咱们的人。要取她儿子还有她本人的小命,简直轻而易举。”高斌是旁观者,正所谓旁观者清,高斌又不傻,只觉得那拉家的小姑娘野心真是不小啊。
吴那拉之所以打压富察氏,一半是为了报仇,另一半是为自己将来踏上皇后之位作准备,这是事实。吴那拉要的不仅仅是弘历的宠爱,她还要那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一个百忍成金、笑里藏刀,出自满洲上三旗老八姓,还颇得圣宠的皇后,不比富察氏那种只会耍狠招的女人要难对付多了。只不过高婉容的思维局限在一府的方寸之地,没有高斌看得明白罢了。
高婉容闻言一惊,有些道理,她怎么就没想到呢?难道那拉氏,真的意在皇后之位?想来,她出身镶黄旗,又是满洲八大姓之一。若是富察氏倒了,她顺势上,名正言顺。既报了仇,又更上一层楼.
“阿玛,碍于富察一族的势力,王爷是不可能休妻的。不管他多么的不喜富察氏,这富察氏也必然能稳稳当当的坐上皇后之位。那拉氏若是现在就图谋这个,未免太早了吧?”高婉容多少还是知道一些朝堂关系的。富察一族而今的朝堂地位可比当年的佟半朝,弘历怎么都不可能会为了个女人,开罪了富察一族的。
“婉容,你想得太简单了。富察家的确是满门显赫,可是这来日方长,等到宝亲王坐稳了那个位置,富察家的处境还不是他一句话的事儿。汉武帝金屋藏娇,古来皇帝翻脸无情的故事,你难道听得还少吗对了,那天在熹贵妃那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那拉氏会一夜之间上位了?你给阿玛好好说说。”高斌看惯了这朝廷内外众臣的起起落落,再怎么显赫的世家,也是皇帝赋予你的荣耀。要收回,也不过就是一句话的事儿。
高婉容遂将那日里发生的事情,都对高斌讲了一遍。高斌听罢了,想了有一会。
“这个女人出现得太不是时侯了,你在宝亲王府足足五年,一切按部就班,眼看着就要成功了。可她这么一横空出世,咱们的所有计划都被她给打乱了。”高斌看向高婉容。
“婉容啊,这宝亲王的喜好,阿玛之前都已经三令五申,对你说了无数遍了。嬷嬷和先生们教你的东西,也应当是够用了,按理说你是占了先机的。可你这温吞性子”高斌这也是恨铁不成钢啊。婉容的性子,往好听了说叫‘沉稳’。往难听了说,就是‘优柔寡断’。总是喜欢想太多,考虑得太多。不停的观望来犹豫去,也不知道她倒底是怎么打算的?
“婉容,你终究还是差了点火候啊那天,在熹贵妃那里,皇宫内苑,天子坐阵。那拉家的丫头毫不犹豫,她就敢把那杯茶往熹贵妃的身上泼。换了你,你敢吗?”高斌沉重的反问着。
高婉容听罢了高斌的问题,整个人是骤然一楞。是的,她不敢,她会犹豫,会害怕,会却步,会考虑万岁爷、考虑弘历、考虑如何收场考虑太多太多,然后错失良机。高婉容出身香门第,入府之前就跟弘历两情相悦,她从来不曾尝过吴那拉那种被人侮辱、轻视、践踏、彻底打到泥里的痛,所以她也不懂那种挣扎在底层的女人究竟有多么狠,多么不要脸,多么不择手段。吴那拉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女人,她可以为了争宠牺牲一切,如果从这个角度出发,这个世上只有魏氏能够在这点上跟吴那拉相抗衡。因为她们都是生活在地狱里的女人,因为她们都曾经一无所有。
“那拉家的丫头野心勃勃,一门心思的向上爬。如此破釜沉舟,当机立断,在这点上,婉容,你就要跟她多学着点了。”高斌叹了口气,姓那拉的那个女人,性子与婉容是刚好相反啊,简直就是一个像水,一个像火。婉容是个有所为,有所不为的女人,有着一些莫名其妙的矜持,也许这就是才女的特性吧。高斌有时候都搞不懂,婉容那些个左摇右摆想法都是从哪儿冒出来的。
“那拉氏她之所以投靠你,恐怕也不光是为了报你的那点子恩,也是为了投宝亲王所好。宝亲王信任你,她投靠到你这边,首先就取得了最佳的战略地位,让宝亲王对她失去戒心,为日后踩掉你打下了基础。你说你给她和富察氏下了套,让她们内斗。可阿玛看啊,根本就是她给你和富察氏下了套。恐怕就算富察氏没有得罪过她,她也不会靠过去的。她从一开始看中的人,就是你。她看出了富察氏式微,而你的风头日盛,所以投向了胜利的一方。然后再反过来利用她跟富察氏的仇,迷惑你的视线,让你以为她只是为了对付富察氏方才跟你联合,让你对她掉以轻心。搭着你的顺风船,是踩着你的肩膀,打败了富察氏。最后,稳稳当当的,坐上了宝亲王府第一宠的位置,硬生生是把你给顶下去了。小丫头不过十六七岁的年纪,竟然就有如此深的心机。婉容啊婉容,你说你怎么如此唉!”高斌一甩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