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继续同丈夫说话:“昨天我去金家打牌,文兰和明惠正好从裁缝店回来,我见她们拿着修改过的粉色旗袍,甚觉艳俗,没想到穿起来竟是再妙不过。”
“这跟西门音什么关系?”
“明惠说,那旗袍不然就错过了,多亏西门先生推荐才想起试试的。前脚老太太和少奶奶刚议论说文兰跟三爷约会该穿什么好,后脚西门推荐文兰穿粉色旗袍。原本我没觉得这事蹊跷,现在看看三爷这卧房的丝绸用品,总算明白了,敢情西门是知道三爷好这一口!你刚才没瞧见,看到文兰脱掉貂裘时三爷的眼神……”
大少爷压根儿不爱听妇人说项,勉强应付罢了,但正在安装梳妆台的海东和黄春则是不由地对视了一眼。
*
西门今天散学早,到家后,弟弟们正在炕上温课,大弟谨之正在教训小四儿,见她回来,告状一般把小四儿的国文作业拿给她看,那作业满是红色的叉号,‘醇’成了锅,‘裸’成了果,‘墅’成了野……
简直……
在她和谨之的盘问下,小四儿吞吞吐吐地招了,说作业是铃铛姐姐教的。西门和谨之听后无语,西门过去常常听父亲说,给学生上课,想不发火是很难的,因为一个班里总有个把问题学生。起初西门不能理解,觉得就算学生差劲,当先生的也犯不上怒火中烧。后来她亲自教了书,大学、女中、私塾兼而有之,也还是不能理解父亲的话。现在,她瞬间就全理解了。
小四儿哭诉说先生打手背可疼可疼了,西门和谨之齐说‘该’!
“这先生下手算轻的,换做是我,非给你打烂不可!”
小四儿抹泪道:“姐我错了。”
这时他们母亲买菜回来了,见状回护道:“他身子弱,你就少说两句吧!”
原来母亲早就知情,害怕女儿教训小四儿,这两天一直替小四儿瞒着。
西门责备道:“您也是!回回都拦着不让我管,现在怎么样,出洋相了吧!他还跟先生说是姐姐教他这么注音的,真是出息啊!”
西门音长得本就跟父亲像,发火的样子更像。西门太太不禁心中柔软,说:“好了好了,他说的也不是你,他说的是明珰!”
这话说的,先生岂知道此姐姐非彼姐姐。
“西门老师西门老师,我回来啦!”
窗外传来百灵鸟一样的声音,不是明珰又是谁。
她今天逃课卖绢花,新改良的花色和图案很成功,生意格外好。此刻大小姐心满意足,连小东屋都没回,头上插满饰品,哼着歌花枝招展地就进来了,直到看见西门的脸色,才意识到气氛不对。
西门把国文作业往前推了推:“这是你教他的?”
明珰明白了咋回事,惭愧地低下头去,有如被拿住了错的小学生。
西门之前在清心女中教的是算学,并不了解明珰的国文水平,现在经此一事,才知道如此之差。
“明珰,令尊没给你请过先生吗?”
明珰支吾说:“……是我自己不好好学。”
或许是因为对读书人的天然敬畏,又或者是因为西门此刻严师附体,明珰低着头不敢看西门老师。
西门音扶着额、恨铁不成钢道:“不应该啊明珰,以你的出身,这样的文化水平,太不应该了!”
明珰自己何尝不知道,只可惜从小就对学习没兴趣,觉得不识字也不耽误做生意,所以一直得过且过。直到来了北平,在一众女同学当中垫了底,才意识到小时候没好好念书是桩憾事。
“这样吧,”西门严肃道,“以后每天腾出时间识字,从国小一年级开始!”
说着把弟弟用过的旧课本丢在桌子上,命她每天一课,课课不落!岂止是严师附体,简直是习惯性地犯起了老师病。
当发现母亲投来复杂的目光后,才蓦然回神,这是做什么,明珰不是自己挖空心思要杀掉的对象吗,自己竟然,竟然为她的学习操心起来……
西门太太却心下高兴——曾经女儿杀不了明珰她着急,可现在不同,女儿越是下不去手越合她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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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丞和文兰从后院回来了,大少奶奶见他二人并肩同行,男的倜傥,女的婀娜,简直天造地设的一对璧人,心中不由地感叹:好事将成。
文兰夸赞这座别墅选址妙,好奇地问:“来时工人正在挂匾,我看那匾上是‘方音墅’三个字,当真好极,只是这个名字,有什么出处吗?”
大少爷和大少奶奶登时傻眼,他们进来时完全没有留意到这一茬。
第章方音墅伍
林海潮在伍一帧的宿舍里躲着,谁能想到他闹个离家出走竟然还被父亲报了警,且还是让师兄去报的,谁不知道师兄是方先生的人,如今警察局找他闹出的动静跟要抓一个十恶不赦的逃犯一样。以至于平时围绕在他身侧的各路拥趸也不敢来探望,生怕把警察给引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