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忍了又忍,仍然不敢将陈耀辉的身份和盘托出,更不愿让司遥听悉那?张臭嘴里冒出的侮辱,那?些对美?好?纯真的污言秽语,哪怕是回想?也令他不堪重负。
他只说不认识,可能是冯婉萍找来挑衅的无赖。
他没有更多的勇气把所有不堪暴露在司遥面前,他害怕她恐惧后怕,担忧她逃避犹疑,从此两人分道扬镳。
司遥起?先难以自抑地瞪大了眼?,紧紧埋低头,不敢让简寻瞧出端倪。
过后,说不清是心疼多还是愤怒多,又或是感慨这对所谓父母的难以理喻。她从小浸泡在浓厚的爱意里,父母、亲人、长辈,她生在一个大家族,又是家族里排行老幺的小妹,自然备受宠爱。
她听到简寻说起?母亲当年决然离去,本以为之后会是他与父亲相依为命的故事。
没想?到他转身踏进的是地狱,而不是所谓的家庭温情合欢剧。
他沉默,她叹息。
夜风掠过这片陷入黑暗的绿茵,不远处的跑道上仍有匀速经过的身影。这是扬城的最?中心,也被奉为城市最?宜居的地区。
司遥从小生活在这一带,从来没有深刻领悟到人性的恶。
她转眸看向简寻,饶是充满爱意能量的人也说不出半句安慰的话语。
这都是徒劳,是虚伪,是不痛不痒高高在上的施舍,她改变不了简寻糟糕的过去,更无法在当下?施以不恰当的援助。
而或许,在有可能的未来,在这不可能的夜晚……
她轻轻凑上前,一阵淡香迎来,卷起?简寻的思绪,令他抑制不住地转过脸。
目光在幽暗的路灯下?交缠,对视得太过突然,两人的眼?底都划过一丝异色。
扬城三?月,潮湿的季节,漫天飞卷薄薄纤纤不可见的水雾,像笼罩在两人身上的浅淡光芒,既然摸不着,便更生出了浓重的不甘。
薄荷味,蜜桃味,清冽而微沉的水汽萦绕在咫尺之间。
司遥鼓起?勇气,又凑前一些,声音贴近:“简寻,你以后会有一个家,再也不会孤零零一个人。”
夜色里,简寻眼?神微变,深沉如井,却又在无尽的漆墨当中绽开?了点点星光。
“或许吧。”
他悲观地说着,面上却带了丝浅浅的笑意。
小小的人儿似乎尚且无法立下?不可违逆的诺言,笨拙地表达着盛烈的情感,小心翼翼维护彼此的自尊,怕伤害,怕过界,怕求而不得,怕得不偿失,怕会错意,怕不能到所谓的永远,忽略了眼?前的朝夕。
司遥语气认真:“你会的,简寻。”
不远处的地标骤然变换了刺目的光,照亮司遥的脸。
她眼?里水波盈盈,泛着湿漉漉的光,圆润的红唇边挂着淡笑,那?光源映在她身上,仿若神女的圣光。
少?年喉结轻滚,抑制着心底的一阵呼之欲出的冲动?。
他忽而站起?身,转眸看向幽深的江面,低声道:“我送你回去,太晚了。”
司遥恍然憬悟,忙抓起?书袋点点头。
简寻高大的身子掠过一束束光晕,她此际困意上涌,迷迷糊糊地跟在他身后,穿过阶梯,步过马路,最?后,他目送她慢吞吞地走进了小区大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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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寻被迫搬到学校住宿。
因他有一次晚修离校,在马路边见着了冯婉萍和陈耀辉。
他转身躲进校门,在操场等?待月落日升,整宿没合眼?。